岩胜白他。

谁跟你是兄弟？

他兄弟唯有缘一一人。

想起缘一，岩胜赶忙伸手摸了摸内衣里的花札牌，意识到芒上月还安稳地待在他怀里，岩胜松了一口气。要是芒上月掉在战场上，他都不知道往哪儿找。

天亮了。

得到石山军溃逃消息的天王寺堡垒开门，明智光秀携军下山与织田信长一行人会和。

虽然织田信长很不满意明智光秀在最近战场上的表现，可是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另一边儿石山本愿寺的问题还没有彻底处理掉，待到时候再赏罚打骂不迟。

于是织田军又急行军连夜拔寨赶往京都要道石山本愿寺。

眼看着佛教净土真宗本愿寺本宗被织田大军围困即将覆灭，越后国大名，被后世称之为“越后之龙”的上衫谦信坐不住了，上衫谦信曾自称在佛门毗沙门堂感悟佛性，因此一贯以战神毗沙门天化身自居，对佛门宗教人士向来友善宽和，素来看不惯织田信长屠杀佛门弟子的行径，再加上他本身也是势力强大的一方霸主，与织田信长武攻天下的战略方针是天然对立面，于私于公都是织田信长称霸天下最强大的对手。

既然双方要撕破脸皮，那就不再踟蹰犹豫。

于是在织田信长赶往围困本愿寺的路上，上杉谦信便广发英雄帖，梳理织田信长罪状，号召有识之士结成同盟反抗织田军。

这一举动得到了波多野秀治、石山本愿寺等势力的强烈支持。

织田信长半道儿拿到上衫谦信喷他的帖子，气得怒火中烧，大骂这劳什子的佛教神棍要打便打恁得屁话多，难道他织田信长还怕了神棍不成？！

待到织田军赶到石山本愿寺，立刻下令所有人围困石山本愿寺，从陆路水陆完全断绝石山本愿寺与外界的往来，没有粮食没有淡水，织田信长就坐在山脚下大营里等着这群秃驴出来投降，到时候他要把这些秃驴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织田信长很有耐心，小姓众们就跟着一起耐心等待。

这日子一长起来便不是个滋味。

这群小姓众虽然都是武士出生，却大多是贵族子弟，哪里在野外行军安营待过这么久，除了森乱等几位跟了织田信长多年的老人，其他年轻人具是唉声叹气，闲来没事就只能劈树玩。

这日，岩胜又被织田信长招去，待到他进到主营内，发现诸位大名均围坐在一起，织田信长见岩胜进来，便叫他过去，同时命人在桌上摆放了一箱长盒。

岩胜立刻就明白这就是织田信长所说要奖赏的武士刀。

织田信长道：“你打开来看看。”

岩胜便打开盒子，只见黑布之中躺着一把长刀，它的鞘是玄黑色，刀把也是玄黑色，显得沉稳霸道。岩胜在织田信长的示意下拔刀出鞘，刀身光滑细腻、寒光凛冽，一看就是把价值不菲的名刀。

“它名为‘红雪右文字’，乃是当世名家埋忠明寿锻造。”织田信长道：“从今天起它便属于你了。”

埋忠明寿，这可是当世刀匠中顶尖高手，这把刀是他所锻造，必然是价值连城，岩胜觉得自己不太受得起。

岩胜刚想说自己受之有愧，那织田信长便打断他：“我喜欢干脆利落的人，而且我织田信长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的道理，这把刀再昂贵，也哪里比得上我织田信长这条命。”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岩胜还要推辞就实在太不给面子了，一旁的泷川一益也在给他拼命打眼色示意岩胜手下。

岩胜谢过将军，将红雪右文字插在腰间。

“岩胜，这红雪右文字为何称‘红雪’，那是它出鞘必沾血。”织田信长道：“你要对得起这把刀。”

说罢，他便叫森乱领岩胜出去。

岩胜一出来便被小姓众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争相观赏这把名刀——红雪右文字。要知道一般的刀只配称武士刀，名刀才能取名字，有名字的刀必然是名刀。

“埋忠明寿！”虎松摸着刀身依依不舍：“真是把漂亮的刀。”

红雪右文字的刀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它的刀身略微弧度，长度适中、宽度不薄，刀刃厚度也足够，显然是一把实用的打刀，并不是被供在台上的装饰品。

简而言之，不易折断，适合杀人。

就连森乱见了也有些羡慕嫉妒恨，要知道他跟了织田信长多年，至今也没被赐刀，而岩胜不过四月便名刀在手了。

岩胜对此倒没多少特殊心理。

刀再好不过是武器，更何况这把刀虽好，但他见过更好的刀，就是老师手上那把镜花水月。

以前不了解还不懂，现在岩胜接触到武士刀多了，他还真没见过比镜花水月更漂亮的刀。

镜花水月虽然外表朴实无华，但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各个角度都很完美。

岩胜想起镜花水月，就想到老师，也不知道缘一跟着老师学到哪个地步了。

一想起缘一，岩胜恨不得插着翅膀飞回继国家，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围困石山本愿寺还要继续一段时间。

这群本愿寺本宗的和尚也是够硬气，一点虚织田信长，反而天天在山上喊话怒骂织田信长祖宗十八代。

织田信长这时候倒好整以暇，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气得秃驴们骂得更欢了。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智光秀道：“这都守了一月了，再耗下去，我怕上衫老贼的部队会赶来支援。”

“但是石山本愿寺地势险峻陡峭，强攻它

损失太大。”德川家康道。

“不急。”见众大名议论纷纷，织田信长出声掐断：“石山本愿寺这群秃驴既然敢困守本宗这么久还不投降，必然留有后招，无非就是援军，恐怕这援军早已在路上。”

“会是谁？”德川家康问。

泷川一益道：“上衫军？不不不……越前太远了，来不及。”

“调查一下上衫谦信的英雄帖送往何处不就得了。”羽柴秀吉道。

织田信长说：“就这么办。”随后便命人去调查从上衫越前国送出的信件递往何处。

果然被他们查出来一个人名——毛利村上。这毛利村上素来以擅长水战闻名天下。

他们想走水路！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织田信长即刻命明智光秀准备迎战，泷川一益和羽柴秀吉辅助。

四月，毛利村上率领水军八百余艘与明智光秀领导的织田军在木津川水域展开作战，但是即使全力以赴，但毛利村上还是凭借着多年的水上作战经验略胜一筹，从织田包围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将粮食、淡水、军备物资送上了石山本愿寺，至此，织田军围困石山本愿寺月余的作战功亏一篑。

织田信长很生气，但是他忍住了没骂娘，毕竟全岛上能与毛利村上比水战的将领没有几个，不能全怪明智光秀。

既然石山本愿寺短期内无法攻破，织田信长只好留下一些骚扰部队，携大军返回琵琶湖。

岩胜阔别多日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地儿。他才回来，范斯滕便找上了他，神秘兮兮地说：“织田将军好像很生气，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岩胜悄悄道：“吃了败仗能高兴吗？”

范斯滕恍然大悟：“难怪。”

然后两人就把这事扔脑后了。

岩胜谈起他很想回泷川城继国家看望弟弟，范斯滕嘴快道叫他直说好了说不定织田将军会放他回去。

岩胜瞥了他一眼烦恼得不行。

范斯滕作为欧洲人当然可以不遵守这里的规则想说什么说什么，但是岩胜可不一样，他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更不能想干什么干什么。

这时岩胜想起来他离开前曾给缘一寄过家书，缘一肯定会给他回信，于是又告别范斯滕去寻了飞脚，飞脚道确实有一封家书是给岩胜的。

岩胜心急火燎地拿到手，却发现这并不是缘一的回信，而是老师的。

纸上“蓝染惣右介”五个大字力透纸背，潇洒飘逸，老师果然在书法一道上建树非凡。

岩胜打开信一看，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枚链坠，水蓝晶莹，好似月光闪耀。

岩胜读完信，怅然若失。

原来老师在两个月以前已经离开了继国家，随信的月光石吊坠作为临别的赠礼送给岩胜。

岩胜找了根丝绳将月光石吊坠挂上。

“隐藏的秘密？”岩胜盯着这石头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这除了漂亮以外的石头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但老师确实说这枚石头有“隐藏的秘密”，期待岩胜有朝一日能够发现。

岩胜倒在地板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母亲走了。

老师也走了。

他人生中的长辈们一个一个离去。

岩胜突然觉得无比孤单，正是这孤单让岩胜越发想要见到缘一。

只要缘一还在，生活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