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电影挺好看的。”

他自嘲地笑笑，让林泽清松了口气。从乔复明的神态中他知道，虽然今天乔复明喝酒稍稍多出了小酌的量，但还远远没有醉，大脑还维持着极大的清醒。

“让我这个当演员的都陷进去了。”乔复明伸筷子夹盘里的醋呛白菜，“看完电影我还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故意停在这里，林泽清果然按捺不住，“什么问题？”

乔复明不继续吊他胃口，但语速很慢，仿佛说出每一个字都会耗去他大半的精力。

“我在想，如果我是片子里的男主，经历过那些事情，又做了后来的事情，那——”

他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断句，后面的话显得出口更加艰涩。

“如果另一个主角是你，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原谅我吗？”

一方面是酒壮人胆，另一方面，即便是有所冒犯，时候也可以推说解释为熏熏然的醉意使然。

乔复明何等聪明，故意拉扯着让几杯酒下肚，给两个人都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然而他低沉成熟的嗓音在小小的一方空间里回荡，却让林泽清感到余音绕梁、久久不能从耳畔挥去。

他说什么？

如果是你。

大脑拼命运作，却终究在兵荒马乱中败下阵来，只能自暴自弃地把一切都交给全然失却理智的情感知觉，去处理这句含义颇深的话语。

难道乔复明是在提他们剧中的cp？

林泽清慌忙给自己找理由，可是心中的另外一个可能性不受控制地愈发膨胀，最终破土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怎么可能这么巧？

重生归来后，林泽清不止一次设想过未来，若是有人在未来不知何时、不知通过何契机，发现了自己属于未来的身份，该当如何。

他并没有把这个当作十分棘手的问题，但也还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不想终极难题一下子就摆到面前，以这样猝不及防却又直戳心门的姿态。

毕竟记忆深处那段失败到一地鸡毛的爱情，另一个主角就是乔复明。

他一抬眸，撞上乔复明深邃的眼睛，心灵碰撞时一个剧烈的震颤，林泽清想起来，乔复明是在问自己问题——以那样渴望而卑微的语气。

“要是我说不会呢？”心中乱得不堪，林泽清慌不择言，夹着一丝混乱的希冀，模棱两可的话即刻便脱口而出。

若说林泽清原本是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夹杂了太多个人感情的问题，当他看到乔复明明显写满了失落的瞳孔之时，他切切实实地后悔了。

一颗心坠落下来，痛感迅速落地。

“哦。”乔复明微垂下头。

林泽清慌了，一下子胃口全无，持着筷子也忘记了本来是想要夹什么菜。他顺了顺气，刚想开口挽回，还没想好说什么，乔复明又抢在了前面。

“为什么呢？”

不愧是最优秀的演员，不过半秒的功夫，眼中的失落就一扫而空。乔复明的眼睛中仿佛盛了酒，看不出有几分醉意——或许只是浅酌、又或许已经深深醉去——总而言之，林泽清蓦地看不出他情绪。

林泽清回想起看电影时自己深深的共情，说不出不原谅的理由。

当然，随口胡诌也是没问题的，他又怎能说不出呢：譬如，即便男主有苦衷，但无论如何曾因为自己的不妥当行为伤害过女主。

可是乔复明片刻前的眼神深深烙在他心底，将他心软的地方揉得更加软、将他心硬的地方摁得也柔和下来。

他是舍不得说了。

“也不是不可以。”林泽清避重就轻，只谈电影，“电影最后不是开放式结局了吗，有的人认为他们终究还会在一起，那大可以在想象中让男女主白头偕老、幸福一生；有的人认为破镜难圆，他们重生后也难能再无嫌隙，那么在他们的想象中，男女主终究会分开。”

林泽清装作低头夹菜，实则偷偷抬头瞧着乔复明的神情。

方才几分钟，他的微醺和轻微的失态好似都不曾发生过，乔复明又恢复了白天的样子，温和的表情、和永远体贴妥当的举止。

林泽清心中轻轻落下一股难言的惆怅，忍不住又开了口。

“可是如果是我，我很想给他个机会。”

他踯躅半晌，在一秒钟之内怦然心动，大着胆子丢下桎梏。

“毕竟在电影里，我也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想，让他们有机会重生一次的上帝也不会甘心他们终究囿于不堪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