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鹤再次醒来是在行驶中的车里,车内开着暖色调的照明灯,周遭安静而又祥和,不久前的超大月亮好像只是一场梦,梦里,他看见云绯来接他了。
对了,云绯!
蒋一鹤猛地坐起身,耳边冷不丁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循声看向对面——白色长发披肩的美人,慵懒惬意地歪坐着,手边小桌板上放着本杂书不时翻动。
随意交叠的双腿枕着颗小脑袋,小姑娘抓着一缕长发香甜入梦。
“醒了?”
温润话音落到耳畔,蒋一鹤立即从这岁月静好的一幕中回神,想起之前曾被云绯穿胸,赶紧摸了摸自己,身体完好无损,根本不像受过伤的样子,真是梦?
“我——”
“你可得好好感谢白鬼。”偃希放下抵在额角的手,顺带将白鬼身上即将滑落的盖毯往上拉了拉:“要不是白鬼,我还得费劲找地方埋你。”
白鬼治好了他的贯穿伤,累得一直在沉睡。
“多谢。”明白那一切不是梦,蒋一鹤反倒沮丧失落起来,不能死,对他来说似乎是件憾事。
偃希掀眸,神色淡淡:“蒋先生,你这人很自私啊,我们好歹为你忙活了这么久,你却不管不顾地想去死。”
不光自私,还不想负责。
偃希现在对他的兴趣,甚至还没有那具已经风化了的骷髅高。
“或许吧。”
蒋一鹤意外地没有生气,但还是小小反驳了一下:“不过我在来之前已经立下遗嘱,我死之后,名下所有财产全部转赠给您,算是您帮我找出凶手后的一点谢礼。”
“哦——”偃希明白了:“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
蒋一鹤垂眸抚摸手上的戒指,如今凶手已死,仇已报,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
“那这枚戒指也就没用了。”
偃希松开掌心内跟他手上那只分外相似的银戒,不等蒋一鹤伸手,又将戒指收回去。
“您怎么会有?”蒋一鹤错愕不已。
沈云绯是钢琴家,为了保护手指,此前都是将戒指挂在脖子上,可在出事之后,他翻遍家里各个角落都未发现。
偃希:“当然是他给我的。”
“他?”
“沈云绯啊,或许应该说,是披着沈云绯皮的周从北,周从北临死前将这枚戒指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在他取走太岁前,周从北向他坦白了沈云绯被害当晚的事。
他听从命令去杀沈云绯时,对方刚好挂断与蒋一鹤的电话。
一具骷髅突然出现在眼前,任何人都无法保持冷静,沈云绯也不例外,说是腿软也好,不想活了也罢,他最后并没有逃。
但在死之前,央求了一件事。
挂断电话的十一点二十,到巡逻保安发现骷髅的十二点之间,沈云绯从生到死,与周从北待了近四十分钟。
但怪物杀人,不过瞬间。
沈云绯给蒋一鹤留了遗言,在那支被带走的手机内,里面详细记载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有大风大浪,也有温馨日常。
关于生死这个话题,情到深处时也曾有过提及,甚至一度开玩笑地说“你要是比我先死,我可能就要殉情了”这种话。
可真到自己死的时候,他还是希望,他的爱人在他走后能好好活着。
遗言最后这样写道:“……算是我贪心,不想愿望成真后没了期盼,这次就当是长久一点的离别,等到来世重逢时,换我跑着来找你。一鹤。”
偃希将戒指和手机通通扔给蒋一鹤,看他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转过头,心里没来由地涌起烦躁。
躁意一直居高不下,没过多久就让枫叔停车,将他从车上扔下去。
痛哭到一半的蒋一鹤:?
偃希降下车窗,神情依旧:“委托已完成,回去之后记得将尾款打过来。”
“等等!”蒋一鹤吸了吸鼻子,扒住将要升起的车窗:“我的太岁,您不要了么?”
他答应过,事成之后将太岁给他。
偃希闻言眉头暗挑:“太岁在你身上么?”
蒋一鹤一噎,摇头。
他不是寄生型,只是手里有一块太岁碎片,那块碎片似乎散发着某种魔力,他的事业自此蒸蒸日上,不过几年就创立了蒋氏集团。
但也因为太岁,他失去了挚爱。
“先放你那儿吧,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来取走。”偃希改变主意,将车窗升上去,随即命枫漫天开车离开。
冷风卷起树叶奔跑一路,漆黑无灯的公路上独留蒋一鹤一人,望着那辆宾利头也不回地开远。
蒋一鹤:就这么将他扔这儿了?
枫漫天瞥眼后视镜内渐渐看不清晰的人影,握住半边镜框往上推:“Boss,还有件事没弄清楚。”
周从南此前,究竟是怎么消匿气息和踪迹的?他背后的那个人……
“背后那人没来,周从南也只是枚废棋。”偃希不时轻拍趴在腿上熟睡的白鬼,勾唇浅笑:“此次不过试探罢了。”
试探他的能力、态度……总之现在,他还不敢现身。
“剩下的事交给神能局去收尾,白鬼之前不是吵着要去海边么,这次就去海边度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