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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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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位大哥如果存心要跑出大松,肯定是能跑,就算大路过不去,还有小路,但是这四位大哥,压根儿也没想出大松,他们直接回了松叶县。小湘西猜的没错,四人中的两人,是松叶县人,而且是咱们熟悉的白家军的旧部。自从百家老太太过世,白三头走了,白二头逐渐收手,白大头开始吸粉儿,越吸越多,瘾越来越大,他也没心没力做业务了,白家军就慢慢散了。这也是因为随着年代推移,扛着枪上战场的大架越来越少了,一般打架,不需要这么又贵又狠的人出手。借用拯救野生动物的人的一句话,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

没有活了,没有收入了,白大头网罗的这些亡命徒开始单干了。

这两位,一位叫大成,一位叫二成,是亲兄弟两个,以前跟着白大头,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惯了,如今没有钱了,就打算出去闯一闯,于是到了外地,就认识了当地的两位社会混子,这两位也是服过大刑的,一个叫蓝天,一个叫黄土,四个人在一起干起来敲诈勒索的生意,能敲来就敲,敲不来就直接抢,在外地干了几票,都很顺利,带着钱回了松叶县,吃喝玩乐,最后在三利的赌场里,把钱都输了。没有钱就要挣钱,大成二成知道松仁市的老板多,钱多,于是就到了松仁市,进了常胜矿。法外狂徒就是法外狂徒,他们不管你是谁,心里压根儿就不在乎你是黑是白,是天王还是阎王。

四个人开开心心回了松叶县,到了大成二成的居所,分了赃款,毫无心理压力的,开始享受生活了。

搜捕行动布置下去了,但也是大海捞针,一连好几天什么进展也没有,小湘西心怀怨恨,不肯善罢甘休,找了一个自以为的劫匪出现几率最大的地方———三利的赌场,一连数天,就躲在车里,吃在车里,睡在车里,就差准备一个便盆,拉尿在车里了,那天晚上,终于让他看见了。

大成和蓝天,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进了三利的赌场,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边停着的车,小湘西几天的困乏一扫而空,两眼冒光,立刻打电话给离他位置最近、正在松叶县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纪老大一伙。

纪老大认为,江湖规矩还是要讲的,不能在赌场里动手,小湘西积怨太深,又仗着有大栓的后台撑腰,更怕他们跑了,哪还管什么江湖规矩,骂道,“C他妈的死B,规矩个屁股。”带头第一个闯进了赌场。

小湘西一指大成和蓝天,手下人一拥而上,夹着香烟抹着牌九的两个人被当场按倒,赌客吓得四散奔逃。

三利的脸沉得水一样,从后面踱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看场子的兄弟,手拿五连子,站成一排,堵住了门口。三利质问道,“在我这里就是我的客人,把人给我放了。”小湘西自诩为大松第一把大哥手下干将,那里瞧得起这个穷县城里的末流赌场主人,刚要出言不善,被纪老大拉到一边,纪老大说,“兄弟,让我来。”小湘西给了纪老大三分面子,一双大眼睛流光带刃,冷笑着站到了一边。

纪老大只得好言好语的给三利讲了缘由,最后笑道,“三利大哥,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关键是他们两个抢了栓哥的钱,今天,你要是不让我们带走他们两个,倒显得你把生意看在第一位,素日你和栓哥的交情都是假的了。”

纪老大心里都想给自己鼓掌,他不是能言善辩的人,今天这话说的,显得情商那么高。三利也确实被这几句话说动了。为这两个不认识的人,惹大栓子,没必要。纪老大这几句话也给了三利足够的台阶,让他们带人走,不是因为自己怕了,是自己和大栓子有交情。

大成和蓝天被带回了常胜矿老井。

小湘西将他们绑起来严刑拷问。叫什么?哪来的?谁叫你们来的?剩下两个人在哪?抢的钱放在哪了?这两个人,果然不愧是江湖好汉,铁骨铮铮,被一顿收拾,门牙都打飞了,鼻子嘴里冒血,就是一句话也不说。说话,招供不招供这件事儿,其实和气节、信仰之类的高尚情怀关系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抗击打能力。每个人的忍痛能力不一样。那种下手狠的人,大多数自己也抗打。有一位社会大哥,为了保外就医,在监狱里吃了钉子,肚子肿的怀了双胞胎那么大,真真实实叫痛的无法呼吸,在医院里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后来有人问他,知道这么疼还吃不吃,他说,“吃。”七八十年社会人堵狠,就是自己拿着刀捅自己,看谁先倒下,谁不疼啊,但是就是要扛着,扛不住就别想在社会上混出头。

现在看来,这些似乎都傻得没道理,就仿佛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义士们动不动就自杀,赵氏孤儿里拿自己的孩子换别人的孩子的命,这些事儿,现代的道德观都不支持了,但那时候,那就是高尚品德。

这两个狠人,为了保自己的两个同伙,就是死活不说,任凭你是怎么打。于是有人开始用软的劝,“你们在这里挨打,那两个拿着钱逍遥,你们图什么呢,赶紧说吧。”这两个还是不说。

矿区h社会比较直接,心直手快,不会各种奇异的酷刑,搞不出先进的花样,小湘西说,“不说留着也没用了,扔杆子井里去。”

常胜老井有一处废弃的井眼,按规定废弃后应该回填,本地一般用杆子石回填,这种井,本地俗称杆子井。此处的井口随便填了填,嫌太麻烦,没填满,扔在那里也没人管了。废井下除了水就是石头,没有光,没有路,没有出口,提升设备早就拆了,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几个人把水泥板、木板、石头、钢筋等一撤,露出了黑漆漆的井口,把两个人,四只脚都绑起来,绳子另一头绑在废弃的破柱子上,小湘西一声令下,“扔。”手下也犯怵,问,“真扔?”

毕竟,扔下去就是死,杀人,不是轻轻松松的小事儿。曾经有一位好打架的大哥,和别人打架,把人家狠揍了一顿,过了两天听说被他揍的那一位又去和别人打架,杀了人,大哥的第一反应是,“我得快跑,我是打架,人家是杀人,万一他找我报仇把我也杀了怎么办。”打架和杀人,甚至重伤害和杀人,是两回事,越是混社会的,越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大了。小湘西手下这几位,都不是抬手就敢杀人的。小湘西怒道,“饭桶。”自己一步上前,拖着两个人,都扔了下去。别急,绳子还拴在脚上呢。

两个人好像蹦极一样,只是心态和蹦极完全不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脚上的绳子有没有被割断,只能感觉自己自由落体,下了无底深渊。绳子一挣一弹,自由落体停止了,两个人已经出了通身冷汗,衣服都透了。倒挂着,血倒着流,从嘴到眼,最后顺着手指头尖和头发稍,滴下去。上面传来了声音,“他妈的,说不说,我耐心有限。”空洞处阴冷的来风,让人通体发凉,热血一道道流过面颊,黑暗中,所有感受都会变得清晰。细细的绳子吊着,整个人晃来晃去。一条绳子偏短,一条绳子偏长,两个人一上一下,相差不远,忽然,上面那个人绳子断了,人唰的落下去,在另一个人身边经过,另一个人听见一声惨叫,如一把刀子划过空气,惊恐惨烈。他吓尿了,猛然喊道,“我说,我都说,别扔,别扔我。”

被拉上来的,是大成。

纪老大早就看着大成有点眼熟,只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纪老大和白大头要好,但是并不认识白家军每一个人,现在,大成招供了,虽然这里没有白大头的事儿,但是纪老大也就想起来了,白大头的兄弟里,有一对叫大成二成的亲兄弟。

后面的事情非常顺利,他们找到大成说出的宅子,搜出了赃款,二十万,就这么几天,已经花的只剩下一半了。随后,小湘西又带人堵住了二成,抓回了黄土。四个人全部归案,钱也算回来了。

剩下就是怎么处置了,大龙、二龙、小湘西一众人,坐在办公室里,悉悉索索的说着话。纪老大是一个有情义的,大成二成毕竟是跟过白大头的人,纪老大出来,给白大头打电话,电话打了一大通,也找不到人,纪老大气的直跺脚,白大头现在,那真是没法处了,毒这个东西,陷得太深了,人差不多废了。看着小湘西从办公室先出来了,然后又出来几个人,朝后面废井房去了,纪老大也不知道下面是要卸胳膊卸腿,还是直接要让他们人生谢幕。论情论理,原白家军的人出事儿,和纪老大没一点儿关系,但纪老大是个热血热心的人。

纪老大,在大松市内无产无业,一介平民,却组织起一个纪家军,混的有头有脸,有名有钱,是头排大老板的座上宾,就是靠他的侠义肝胆,热血热心,而最后,不永天年,也是因为这个。

纪老大直接给大栓子打了电话,卖了自己的人情,大栓笑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抢了我的钱,还花了,不惩戒一下不合适吧。”纪老大说,“栓哥,这两个是亲兄弟,我只求你给他们家里的老妈留一个能养老送终的儿子。”大栓笑道,“行,我跟二龙说一声。”

纪老大拿着自己新买的手机,找到了后院废井房,只听见这里已经一片吵闹之声了,仔细一看,纪老大不由得紧皱双眉,原来,刚才小湘西先出来,也没跟人商量,来了废井房,把二成打了一顿,然而把二成也给扔到井下头去了。二龙说,“你他妈的擅自做主?”小湘西也颇有惭愧,说,“二成就是拿军刺指着我脖子那个人,是他自己问我,‘你有本事给我扔井下头去’,他自己让我扔的…”

大龙说,“扔就扔吧。”

二龙说,“还没问栓哥的意思呢,他就扔了。”

纪老大后悔走路慢了,此时也无可奈何,把电话递给了二龙,“栓哥这儿呢。”

大成留了一条命,黄土留了半条命,打折了双腿。

行走江湖,一念善即是一念恶。

大成和黄土离开大松,回到外地,当即找了本地蓝天黄土原来的大哥,原来的大哥又找了当地一位神秘人物出面,找到了大栓。对方说,“这事儿,起因肯定是我们的兄弟不对,他们知道错了,代价也付出去了,我愿意替他们把剩下的钱还了,我们要的就是,把井下的人给救上来。我听说都是活着下去的,要是命大的话,还没死呢,都是性命,能救就救吧。”

有人说,一个真正的社会大哥,杀过人,也救过人,打过人,也被人打过,狠过,也怂过,仗义过,也无耻过,诸般经历都有过,才会炼成一个一呼百应,雄踞一方的社会大哥。真正的大哥,不是那个最能打的,也不是那个只会做生意的,你就看大栓就可以了,鼎盛时期,半个松仁市的产业都是大栓的,官员来来去去,社会人物起起落落,只有大栓,一直屹立不倒,在整个大松这一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跺一脚四方乱颤。然而,在时代面前,这都不算什么,最后大栓也不得不只求明哲保身,隐在万重江湖风浪之外,困于时间之中了。最近网红们兴起一股讲九十年代江湖故事的热潮,就有人讲到了大栓子,讲的一塌糊涂、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故事,安了一堆。还有讲五回的,毕竟是进了监狱的,名气更大,被讲成了大松第一恶霸,估计五回从监狱里出来听见这些故事,自己都听不出来是讲自己的。松仁的社会老头们都在暗自冷笑:要是早些年,天南海北也给你掏回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社会人。然而如今,别说掏回来,有人说,“不是法制年代了吗,咱们可以告他们诽谤啊?”大栓子一笑,一句话不说,隐身就隐个彻彻底底,你说那是我,我说那不是我,大家听个乐子就行了。

扯太远了,说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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