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戒指外型很素净,也没有镶钻。
根据不同性别普遍指围的范围预估,眼前的两枚应该都是男款。
姜港得出这个结论后先是静止了两秒,随即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予铎跟自己一样是个同性恋无疑。
那么如果他要买情侣对戒或者婚戒之类,自然两个都得是男人的尺码。
“这是你哪位前任留下的吗?”从他爷爷病重如愿,到现在两个人领证住进同一所房子,统共也没过去多少天。更何况像这种不能调节大小的指环,一般都需要事先量尺寸或者订做。姜港合上盖子随口一问,并没有多想。
陈予铎刚刚就已经用眼角余光,看到了对方挑开绒面盒盖的一幕,下意识想伸手过去阻拦,但碍于路况复杂不能过多分神,就缓了十秒左右。
等拐过最危险的街道再看过去,姜港已经把它们依原路放了回去。
“……”他还没虚构出自己单身买对戒的合适理由,坐在副驾驶这位就已经替他补全了原因。陈予铎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也稍微往下沉了一瞬。
是啊,这人毕竟跟他不一样。
他一直喜欢姜港,纵使这份感情在对方始终杳无音讯的十几年中,也慢慢开始落灰沉寂,不复最初那么浓烈。
但自从两人再相逢,陈予铎就难以自控地想知道他没有自己参与的生平。
他向杜沁妍打听姜港的感情史。
向纪元弘、郝卓等老同学不止一次地套话探听他当年不告而别的缘由。
甚至连姜港手上那条浅浅的疤,他也挑合适的时间当面问了姜港本人。
但姜港一点都不好奇他后来的经历,结婚也不过单是纯应付家长。
因为不在乎所以懒得打听,自然就不会知道他这些年,别提给谁买戒指这种充满隐喻的装饰品,身边压根连半个能陪伴解闷的人都没出现过。
“什么前任不前任。”陈予铎把车开得很稳,稍微侧过脑袋就能看见姜港懒懒地靠着头枕,外面缤纷的霓虹灯投射了一部分光影在他的脸上。姜港半低着头掀起眼皮望过来,通身气息散漫而轻佻,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勾人。
陈予铎想起那场生日宴的最后,自己三言两语糊弄住迷迷瞪瞪的郝卓,眼看他再次沉沉睡去才松了一口气。
离开之前他本能地往床上瞟了一眼。
按理说饮那么多酒的人会睡得很熟。
可姜港偏偏在几分钟后惊醒,支起手臂撑着头,见陈予铎的视线再次扫过来,脸上的表情就同如今一模一样。
“今天是我生日。”这人向来不愿意用纪署一分一毫,姜港知道他手里没什么可以自由支配且花起来光明正大的钱,但仍然打趣着说了接下来的话。
“好歹也拉过你几把,不表示下?”
他讲这些本就是存了想看对方手足无措应付不及的心思,解解陈予铎没第一时间过来帮自己扶同学的气。
但没想到这人嘴巴微张愣两秒,还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只不过是先前某次假称二十多岁在外打零工,从金店买回可调松紧的银戒指,正面纹着幅花团锦簇的图案。
价格对于正憋着气跟纪署较劲的陈予铎来说,已经算不上十分便宜。
但姜港家境优渥,自小坐着动辄百万的车出行、穿着大几万的鞋走路,怎么可能看得上如此普通又廉价的礼物。
他们各方各面差得太多了,陈予铎买时就清楚它根本就拿不出手。
当前头脑发热取出来,也仅仅是因为对方的神情过于笃定,仿佛咬死了他必然不会将自己的生日放在眼里。
陈予铎跟姜港四目相对很快后起悔来,迅速收回胳膊转身往外走。
可姜港已经明白了对方肢体语言所表达的意思,这家宾馆的房间门需要往里面拉,跟寻常的设置不太一样。
他撩开被子光脚走到玄关,一手按关房门一手挡住退路,把陈予铎牢牢地堵在了自身两条手臂围出的缝隙里。
“刚刚那是给我的?”姜港歪头打量他通红的耳垂,笑着催道:“买都买了别那么小气,拿出来让我看看。”
身前的男生连衣领跟纽扣都透着酒气,力气远远没有正常情况大,喷洒在自己锁骨的呼吸滚烫得不成样子。
陈予铎其实稍一抬手就能将这人推开,但他不舍得打破当前莫名带了些柔软暧昧的氛围,于是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在方寸之内罚站。
他咬着牙不肯主动将物品上缴,姜港就仗着零星那点醉意,耍流氓一样在人的衣服和裤子上摸来摸去。
四四方方的盒子很轻易地被搜刮了出去,陈予铎闭上眼不想直面他即将表现在脸上,还可能宣之于口的嘲讽。
姜港却惊奇地盯着那枚小银戒没作声,啧啧两声后反而把它戴在指间紧了紧,饶有兴致地自我欣赏半天以后,后退几步解开了对陈予铎的桎梏。
“这不是蛮好的吗。”他从散落一地的罐装啤酒里,找出只拉环保持最完好的易拉罐,将自己另一一只手相同那根手指从中间的圆圈里悠然穿过。
“小时候跟我姐玩过家家,她要不来妈妈的首饰,就拿这个扮结婚戒指。”
他话里话外没有任何鄙夷或看不起的味道,展示一般张开五指在陈予铎面前晃来晃去不消停:“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种玩意儿,挺有意思的。”
姜港说挺有意思四个字的时候,尾音俏皮地上扬,眉毛舒展眼睛闪着水亮亮的光,最后还喜滋滋说了句谢谢。
这样多情一个人,谁能不对他心动。
陈予铎刹那间愣在那里,却愈发因为自己给出的礼物配不上姜港而感到自惭形秽,过好久直接毫无征兆地走上前去,将戒指从人手上撸了下来。
“要是你喜欢的话。”他罕见地局促不安起来,拿回东西匆匆留下句‘我以后给你买更好的’,接着就顾不得等待姜港的回应,一溜烟跑了出去。
……
那次生日闹出来的小插曲,虽然最终还是以银戒被陈予铎带走告终,但姜港手指的尺码却因此保留了下来。
彼时他已经成年,往后的年月尽管骨骼仍在发育,可变化到底不会太大。
陈予铎把快到嘴边、坦白自己从没谈过恋爱的话咽回肚子里,只留下一句半真半假的回答和建议:“我自己无聊买着玩的,要不干脆你试戴一下。”
“这多不好,还是算了吧。”哪有孑然一身的人会无缘无故买情侣款首饰,姜港宿醉记忆不断篇,但也早将当年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他哼笑一声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窝好,敛起双眸道:“到家告诉我一声,我眯会儿。”
陈予铎降低车速低低地应了一声,确认他呼吸放平睡过去后,才得以光明正大地让目光流连在姜港的脸上。
刚才被翻出来那对铂金戒指,是他高中毕业没日没夜地兼职,白天给小学生当家教补习,晚上去饭店帮工,攒了三个月钱才买下来的告白礼物。
只是还没等送出去,姜港就不见了。
陈予铎曾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有朝一日还能跟人重逢,要把这盒子里的东西拿给姜港,看看他会做何反应。
现在对方这副全然不记得也不质疑的表情,倒也不算格外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