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在姜港父母那里碰了壁,一气之下跟人双删以后,陈予铎有事没事都会想起来,几乎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他开始想尽办法打探对方下落,甚至不惜找到同样惦念姜港的纪元弘,放低姿态请他出面试探纪署的口风。
纪署跟姜港的父母是多年老友,在帮姜港联系国外学校的时候帮着参谋了几次,还真知道这俩人儿子的具体下落。但大约事先很二位有诺在身,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纪元弘。
纪元弘跟姜港从小厮混着长大,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对方。焦急烦躁之下,他开始疯狂给自己亲爹劝酒,试图让人在酒醉混沌中说漏嘴。
然而纪署的确是说漏嘴了。
只可惜提起的是另外一茬子事。
陈予铎至今仍记得那天的情形,自己坐在纪署家附近的咖啡馆等信,早就该出来的纪元弘却迟迟没有消息。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愈发坐立难安,直到服务员开始暗示即将打烊,终于忍无可忍给人打了通电话。
那人的手机铃声还是姜港高中推荐设的,一首小众但清雅的民谣曲。
陈予铎这边刚显示拨通,咖啡店门口就响起了它轻快的前奏。
他抬头去看,发现纪元弘此时就站在玄关位置,神情非常茫然,上衣不知为什么还沾了好几摊血,动作异常迟缓地把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拿出来。
而这时陈予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你……”他打算问纪元弘衣服上的血是怎么来的、以及姜港在哪打探清楚没有。但还没等开口,就看见对方飘来飘去的眼睛终于对上焦,脸上出现了某种很愧疚的色彩:“对不起。”
陈予铎听到这话皱起眉,张了张嘴想问你抽的这是哪门子疯,谁知纪元弘更吓人的第二句话很快跟上:“我好像杀人了,现在应该去自首吗?”
“……”饶是陈予铎这样不爱大惊小怪的人,听见这话也震撼不已,顿了顿道:“你不是去见你爸了吗,一共也没几步路的距离,怎么会……”
“他不是我爸,我没这样的父亲。”
纪元弘声音满怀悲愤,猛地抬手握住了对面人的肩膀:“打的就是这老不要脸的,他死了都纯属活该。陈予铎你知道么……你母亲不是第三者,她跟我妈一样,都被纪署骗了。”
面前这人说自己杀人的话不像作假,陈予铎原本已经开始拨号准备报警,可听到这里还是下意识抬起头。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用有些发哑的嗓音道:“什么意思?”
……
过去那点事早已时过境迁,陈予铎只是不怎么爱提跟纪署相关的经历,但也不觉得有必要瞒着姜港。
见他转头看向自己,就顺势挑重点讲道:“总之纪元弘没把他爸怎么样,将人打了一顿是真的,但身上那些血是两个人的。”
纪元弘乍一得知真相,整个人又惊又怒浑身冒火,再加上喝了不少酒,意识昏沉的情况下记忆也出现偏差,错估了自己动手的严重程度。
纪署被亲儿子拿啤酒瓶开了瓢,紧接还挨了顿不分青红皂白的拳头。
纪元弘彻底崩溃的时候打人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些散落一地的酒瓶的玻璃碎皮屑随着动作刺入他的皮肤,逐渐在布料绽放出花朵,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伤更重。
陈予铎听完他乱七八糟的场景描述,一边在心理默背大学刚修的临床急救守则,一边从匆匆往事发地走。
等推开门一看,纪署已经捂着脑袋站起来,甚至给自己叫好了救护车。
这其实是个很惨烈的故事。
但听完姜港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搞笑。
陈予铎朝人投去一瞥,片刻后颇为自嘲地摇了摇头。
“想笑就笑吧。”当时纪署呲牙咧嘴摸哪哪是血的样子,的确狼狈中透露着一丝滑稽,现在再提起也很像个乐子。他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纪元弘第二天酒醒了就开始嚷嚷丢人……应该没跟你提起来过吧。”
姜港闻言点点头道:“确实。”这事发生的太过于戏剧化,纪元弘只告诉了他纪署所说真相的这个起因,而对后面双方怎么动的手闭口不言。
陈予铎看他没再接话,心里就明白对方大概兴趣渐散,重新掂起自己手上的换洗衣物,打算进浴室冲个澡。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姜港在兀自消化一会儿刚刚的八卦后,再度半仰起头望过来,还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很累吧。”姜港很少主动说什么柔情的话话,尤其是对象还是陈予铎。
“我给不了你什么回应,但也没想过会有人因为我……反正辛苦了。”
陈予铎抿了抿唇,慢慢蹲下去跟人平齐,正视姜港看向自己的眼睛。
“不辛苦,我做的还不够。”
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太不懂表达,脾气又倔将自尊看得比天重要。
否则如果那个时候就能让姜港明白自己的心意,接不接受都是次要。
他们何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