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临煦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胡扯。你那时候还说你认识个叫陈予铎的人特别讨厌，等以后靠搞乐队出了名，最先要做的事就是把海报贴人家房门上气死他。”

岁月史书进行到这里，姜港终于稍微有了点印象。他五官痛苦地皱了皱，完全不想再继续聊下去：“小时候说过的疯话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年纪小点撒谎技艺还不纯熟，没准讲的反而是心里话。”盛临煦梦回当年的兴致未散，冲他眨眨眼道：“喝到半醉的时候你不是还说吉他就是你的命，抱着它连亲了好几口，那架势活像琴不是木头做的而是你老婆。”

“……谢谢，是老公。”姜港听见他的话眼前一黑，但还是受最后那点底线的支撑，十分严谨地纠正道：“喜欢男的，玩笑别往女生身上开。”

盛临煦作为孩子老大了的直男，虽然事先就知道他是跟同性结婚，但当姜港语气自然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脑子还是麻了一下，有种事物完全超出认知的荒诞感：“你还挺细节。”

“不过其实时代在发展，也不用把事情都想得那么局限。”他想了想道：“现在老婆这个词也不一定非要指女孩子，它在某些时候，更多的是代表着一种……态度？你明白吗。”

姜港神色露出跟不上流行风潮的困惑，完全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他梗了梗脖子歪过头，上身缓缓后移：“不是很懂你们娱乐圈。”

盛临旭友善地微笑：“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也不是很懂你们男同圈。

餐桌前的气氛就这样诡异地冷了下来，他跟姜港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僵持半天，半晌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话说你跟陈大夫之间，也是这样叫的吗。”盛临旭停顿几秒，接着很有求知欲地问道：“平时相处的时候用这种词称呼彼此？也太带劲了吧。”

姜港以前光顾着寻思怎么给姓陈的添堵，没往这方面考虑过。现在听到对方这样发问，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想，陈予铎可是摊牌了说过喜欢自己的人。

那他静下心来对自己想要使用的称谓，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拿出差生间歇性想好好学习的兴头，万分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然而没多久还是被一个念头在心里刷了屏。

——真刺激。

“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盛临煦哇哦了一声，揶揄道：“不会你们真玩这种情趣吧，看你爱人的照片，可看不出来是这么闷骚的性格。”

姜港陷入对陈予铎内心具体活动的思考，沉默时间确实有点长。直到听见对面坐着的人叫了声自己的名字，才终于从头脑风暴的漩涡中抽离了出来。

“……要不咱们换个话题吧。”如果就像这样再聊下去，他觉得保不齐自己今天晚上回去，就会忍不住对着陈予铎抛出这个相当抽象的问题。

为了面子和节操起见，他清了清嗓子道：“庄桔是我跟朋友合伙开的酒吧里面的驻唱，那天朗桂说觉得他不错，可以让联系你问问能不能行。”

“现在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就是不知道试音效果。”姜港开口道：“感觉怎么样，可以跟你合作一场吗？”

谈到实打实的正经事，盛临煦也不再摆出那副玩乐态度，神情比刚刚端正了不少，摇了摇头道：“你那小歌手的嗓音条件不错，但这次的片子讲的是一个年轻警察和一个匪徒长达三十年的搏斗历程，表达情绪上要能同时涵盖少年和青年乃至中年三个阶段的变化，庄桔……还是太嫩了。”

否定的回复一给出，姜港没有马上接下话头。盛临煦看了两眼他脸上的表情，又出声安慰道：“不过确实是有天赋，再加上还跟你认识。我前段时间把他引荐给了我一个开经济公司的朋友，分成上能保证不太剥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侧过头好奇地问道：“庄桔在你们那合同是怎么签的？也是正常提离职后一个月走吗。”

姜港听着他话里‘保证不太’这几个饱含限定意味的词，有些好笑地瞥了人一眼道：“那不然呢？”

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那个公司真的比较靠谱、庄桔也很想去的话，我马上放他过去也不是不行。”

“这年头严格遵守劳动法的老板不多了。”盛临煦目光沉痛地看向他，但其中又隐隐蕴含着期待：“要不你考虑考虑转行呢，我也想去给你打工。”

姜港没想到他能蹦出这种发言，忍着笑意道：“那恐怕有点困难，我不太想跨出舒适区，开开酒吧挺好的。”

“那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联系我。”

盛临煦哦一声缩回去，仍然不太死心地追了这么一句话。

姜港满口答应：“没问题。”

盛临煦跟他有来有往地扯完皮，声调就变得平淡了不少。

“假如庄桔那边顺利的话。”

他垂下眼道：“你们的共事关系也就快到头了。现在能力强长相过得去、薪酬要求也合理的驻唱可不好招。”

要是放在十多年前，梦绛这种地方绝对是背井离乡做音乐人的首选。

但如今网络太发达了，有一技之长的人可以充分利用互联网的特殊性，挣一份自由职业者的工资。

如果运作得好，能小火一把，收益丝毫不会逊于在酒吧唱歌堆时长。

姜港之前宽慰庄桔，说当他不在的时候自己跟纪元弘找了好几个面试者但都不太适合，也并不是一句空话。

“那怎么办，卡着人不让走？”

他摇了摇头道：“庄桔是不错，但不可能在我这干一辈子。早点找到更有前途的出路挺好的，我为他高兴。”

更何况姜港看得很清楚，庄桔是远比他当年更有潜力的存在，总是窝在一个酒吧太屈才，离开是早晚的事。

到时梦绛暂时招不上新人的话，他本人不是还能顶一顶吗，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