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朦胧地睡了一夜的鳞哥儿,按时睁开了眼。
余浮鳞望着身侧睡容恬静的月惊洛,在他光滑的脸侧摩挲片刻,随后轻手轻脚地起身下榻。
落地后,余浮鳞转身看向睡容安宁的月惊洛,心口一松。
他踌躇片刻蹲在床侧,缓缓地靠近熟睡的月惊洛,在睡美人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鳞哥儿喜滋滋地掀开布帘出屋,却不知一双藏在被子里的玉手,在他离开后才敢变动僵硬的姿势。
天还没亮,莲娘去余越屋里喊他生火,谁料声音太小了,熟睡的余越根本不搭理她。她正准备把余越掐醒,却听到厨房传来动静。
她以为有老鼠,丢下余越跑过去,却看见鳞哥儿正在生火。
“你怎么起这么早?”莲娘捂着口鼻,走到鳞哥儿身旁,小声道,“祭祀还早呢,你不多睡会儿?”
“我又没累着,不用多睡。”余浮鳞推着莲娘往院子里走,“你闻不得烟味,我们去外面说。”
莲娘知道哥婿还要养病,成亲只是先要个名分,省得家里住了个陌生男子,村里人会说闲话。可就算他们生孩子的事不急,这新婚燕尔的总要多温存下吧。
看鳞哥儿之前的黏糊劲,莲娘还以为他多少要趁机多亲热会儿呢。
这事不好多问,莲娘伸手帮鳞哥儿剖花蛤,道:“昨天幺幺姐看到我的耳坠可羡慕了,还问我哪买的。”
“为了果哥儿的婚事,她可花了不少钱,这会儿估计觉得之前的坠子不好,想换个更好看的。”
余浮鳞从木桶里抓了一只活虾,边拆边道:“她没问你粉珠的事?”
“问了,说我藏着好东西不卖给她,还想问我买粉珠呢!”莲娘看了眼碗里的虾肉,想着日子特殊,便没多说什么,接着道,“我按你说得告诉她,没多余的粉珠了,连余越都没用的份!”
莲娘乐道:“她当时还不信,我一说把耳坠借给她在果哥儿成亲那日戴戴,她听了立马就笑了,还夸你额链好看呢!”
“等余越成亲的时候,你也把那额链给余越戴戴!”莲娘已经开始想象余越什么时候成亲,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阿洛病体未愈,成亲时戴着额链,多少沾了点病气。”余浮鳞道,“新妇进门,你让她戴沾着病气的额链,多少有点不吉利。”
“等我赚了钱,送他们一对新的吧。”余浮鳞眉毛一挑,利落地拧断海虾的脑袋。
阿洛说,浪漫都是独一份的,他才不想让余越那臭小子戴他的额链呢!
“还是你思虑周全!”莲娘觉得有道理,打算等家里有钱了,自己也买个额链戴着玩。
莲娘自认不是一个偏心的母亲,当场表示:“等余越考上秀才了,让他自己赚钱买去!!”
“你说得对!”
“拿着哥哥的钱娶媳妇不算什么本事!”
莲娘畅想了一会儿余越的未来,又问:“你又是剖花蛤又是拆虾肉的,晚上是打算做什么菜啊?”
“早饭做个鲜虾花蛤蒸蛋,阿洛说他喜欢吃。”余浮鳞端起碗,转身往厨房走。
昨天白菜猪肉,今天虾蛤蒸蛋!
鲜虾花蛤蒸蛋,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呢!
莲娘捂着心口,去折腾余越起床,直到尝到那碗鲜香嫩滑的蒸蛋,她这口郁结之气才通顺了。
今日惊蛰,春雷乍动,万物始生,村人拜祭海神。
辰时末,余家村众人汇聚在海边,村人分立两旁,手持拨浪鼓,背对海岸。
随即,余村长带领村里长寿的老人缓步走向村人。
八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跟在老人的身后,前后左右各两人,共同抬着一面水缸般大小的红色皮鼓。
还有一个同样高壮的男子,拿着一个木梯落在最后面,姿态是和村人相同的恭敬。
等候的村人们见此盛状,全都奋力地摇动手中的拨浪鼓,敲出相似的音律。
站在前排的可爱幼童,跟随鼓声的节奏,纷纷唱起欢快的歌谣。
“惊蛰起啊春雷动,万物生啊春水暖!”
“余家皮鼓哒哒响,粒粒珍珠落海沉!”
“声和海浪照明珠,扑通扑通祝海神!”
“酒肉果蔬献海神,扑通扑通祝海神!”
稚嫩的童声中,祭鼓落到沙滩铺着的蓝布上,余村长站在红鼓后,高声道:“美人献舞!”
月惊洛观礼的位置,正好在最靠近祭鼓的唱歌童子身后,他正好奇渔村的美人是谁,却见余浮鳞从他身旁走过。
鳞哥儿在蓝布旁脱掉沾泥的布鞋,只穿白袜走向大鼓,又顺着木梯登上皮鼓。
怪不得他今天穿的奇怪,原来是要给海神献舞啊!
月惊洛只当这是渔村每年固定的节目,却不知道“美人献舞”是今年新加上去的,往年祭海神就只是单纯的击鼓而已。
他心里藏着事,没兴趣打听事情的始末,目无表情地被夹在人群中观赏。
“起鼓!”
在余村长的高喊声中,八个壮汉围成一圈,大喝一声的同时,合力抬起载人的祭鼓。
余浮鳞独自立于皮鼓之上,在升高的途中,始终稳如泰山。
“祭童和持礼人,携贡品登船!”
在余村长的吩咐下,准备出海的村人带着贡品和祭童,登上早就等在海边的祭船。
看到村人拿好船桨,余村长又扯着嗓子道:“奏乐、起舞!”
话落,站在祭鼓正下方的男子后仰,在鼓面落下一记重锤,随后短促有力的鼓声在海岸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