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怎么了,被风吹海里了?”莲娘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冷不丁见鳞哥儿抱着哥婿回来,两人还浑身湿透,当即大惊失色地跳起来。
余浮鳞沉着脸点头,嘴唇发白地道:“娘,你去帮我打点热水。”
莲娘看哥婿像个一碰就碎的纸人似的,心里十分忐忑。她二话不说跑去厨房,生怕耽搁片刻的功夫,这多病多灾的哥婿就怎么去了。
月惊洛靠在鳞哥儿的胸口,闭眼装死。
他那俊脸苍白的模样,倒真有点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可惜双眼直视前方,只顾快走赶路的鳞哥儿,没时间低头欣赏,这易碎般的琉璃美人。
余浮鳞抱着月惊洛进屋,伸手想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
装死的月惊洛状似无意地拽着衣襟不放,被他毫不留情地给扒开。
鳞哥儿把月惊洛塞被子里裹好,又出门从莲娘手里接过木盆,用温热的布巾快速擦洗后,给自己换了身干净衣服。
若是一般人泡了海水,不用热水冲洗一番的话,定会觉得周身不适。
上回忙着救人没注意,这次余浮鳞给月惊洛擦身才发现,这人皮肤泡了海水,手感却比一般人还要光滑干爽,简直就像肌肤得到了海水滋补一般,令人诧异。
想到月惊洛经常泡海水治病,余浮鳞便以为他是体质特殊的缘故,也没多想。
鳞哥儿塞了一套衣服进被子里,吩咐道:“把衣服穿好。”
见月惊洛没反应,他又道:“你要是手脚无力,我不介意帮你穿上。”
月惊洛在海里当了十几年的富贵咸鱼,从来没有人用这么冷漠的语气对他说话。
咸鱼最后的倔强是想着,绝不能暴露自己装死的人设。
空气安静了须臾,月惊洛颤抖着睁眼,满眼无辜地望向站在床边的鳞哥儿,然后乖巧地把衣服给穿好。
太难了,他真是太难了!!
月惊洛都计划好了,等落水后趁鳞哥儿不注意,他就立刻变成鲛人水遁逃走。
以鲛人在海里的优势,试问有哪个人类能在海里找到他!
如果一下水就变出鱼尾,月惊洛怕不小心被回头的鳞哥儿看到,之后又因此引起不良的蝴蝶效应。所以他决定,等他潜到人类不能承受的水压线后,再开始变出鱼尾水遁。
在陆地上的时候,他泡个不完全的海水澡,都不能随意控制自己的鱼鳞是否浮现。可在海洋里,他还是能变化自如的。
为了鱼尾能不受阻碍的顺利变成,他把裤子事先剪破了,连碍事的鞋袜也在岸上就脱了。
但他万万想不到,那些不长眼的海藻,居然把他的脚腕给缠住了!!
就在他和水藻拉扯游不动的时候,他被鳞哥儿给再次抓上岸了。
累,说多了都是咸鱼的泪!
月惊洛磨蹭着穿好衣服后,拥着被子靠在床头,虚弱地道:“没想到又被你救了,真是海神庇佑,大难不死啊。”
“没想到海边突然刮起了大风,我被风一吹,一滚就滚到海里去了,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咸鱼忧愁地道,“也不知道祭船有没有受影响?”
话落,月惊洛斜眼偷瞧余浮鳞的脸色。
见余浮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说话,月惊洛咳了两声,又道:“今天海浪汹涌,我的鞋袜都给冲掉了,希望祭船一切顺利。”
“怎么我的鞋子没被海浪给冲走?”余浮鳞笑了笑道,“我想海浪大概是没错的,错的是海鱼群。”
“它们见夫君容颜绝色便心生欢喜,这才搅动海水掀起波澜,再趁机偷偷把你的鞋袜叼走收藏,留个念想。”
“是吗?!”咸鱼面露震惊,“我还以为是被海浪给冲走的呢!!”
鳞哥儿真是好样的!!
他还没想好如何给自己落水的事继续找补呢,鳞哥儿却如此体贴地帮他找好了借口。
哦不,是找好了更合理的解释!
看到月惊洛眉目间满是惊喜的样子,余浮鳞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本来余浮鳞沉默不语只是在想:阿洛是不是触景生情,才一时魔障想要跳海。
可此情此景,余浮鳞更担心月惊洛是不是撞坏了脑子。
否则他怎么会附和如此明显的反讽,还发自真心地觉得自己会信?!
月惊洛落水的附近没有礁石,余浮鳞排除了他撞坏脑子的可能,认为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轮椅陷在泥沙里本就难以滑动,鳞哥儿却还是选择把月惊洛抱到地上等他回来。
看似多此一举,其实他只是防备大风突然出现,会将轮椅推滑进海里,伤害了他娇弱的夫君。
如今海岸完好如初,没有半点飓风刮过的痕迹,自然是能把人吹滚进海里的狂风没有出现过。
就算真有稍大点的海风掀翻了轮椅,也绝不可能吹走一个百斤多重的成年男子。
更何况,哪有轮椅在岸边好好呆着,而人却被吹到海里的道理。
若不是证据在前,余浮鳞也许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余浮鳞一想到他心心念念的阿洛,为了报恩答应他的求婚就只是一场蓄意蒙骗,他便心绪难宁。
他对他百般呵护,他却贼心不死想要去跳海自杀!
鳞哥儿本来想着,月惊洛要是否认了他编造的胡话,那他也就假装不知地揭过此事。
哪料到,月惊洛竟然当真以为他好骗,才会顺势承认他如此拙劣的胡言。
美人可以有小心思,但不能太坏。更不能把他当踏脚石,用过就丢。
思及此,余浮鳞面色一寒,道:“你倒是死得痛快,可有想过我怎么办?”
眼见气氛不对,月惊洛很识时务,情真意切地道:“没别人见到我落海!!”
“到时候你和村人说我羽化而去了!”
“就没人会嫌我晦气破坏了海神祭,也绝不会迁怒你,把你当成是灾星的!!”
余浮鳞闻言后难掩错愕,他只是想问新婚守寡被人非议怎么办。他压根没想过,若是月惊洛在海神祭死了,他会被当成扫把星这事。
“你倒是考虑周全,那你有没有考虑过,”鳞哥儿很快收拾好心情,嗤笑道,“我刚成亲第二天就要守寡,村里人会怎么说我?”
这题他会答!
月惊洛心里有底,腰板一挺,道:“我若是羽化而去,你就是仙人遗孀!”
“就是和天神有联系的地上第一人!”
“大家只会上赶着巴结你,绝不会背地里说你坏话!!”这可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月惊洛说得信誓旦旦,好似他能一个唾沫一个钉似的。
余浮鳞看到月惊洛满眼自信、一脸骄傲的小模样,目光在他已经干了的乌黑发顶上停留了片刻。
随即他站到月惊洛的身边,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摸了个全后,也没发现他哪里有坑。
月惊洛把自己的脑瓜从鳞哥儿手中挣开,莫名其妙地道:“你要给我擦头发也要拿块布啊!!”
“不过我头发干得快,就不劳烦你了。”咸鱼战术后仰,十分警惕鳞哥儿,会发现他头发干得异于常人,而因此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