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离开海市两年，秦子郁好像将这座城市的地铁线路全忘了，特别是家门口的环线，回来后他有好几次坐反方向。

从前的他不这样，在南泽岛的时候，一辆山地车能让他穿梭在岛上的每一条小路，段飞鸿与王嘉真夸他，真不愧是南泽岛寻回犬，对小岛了如指掌。

秦子郁一脚踢在段飞鸿自行车上，说，对岛主放尊重点！

初春的雨淅沥不停，这几日让海市看起来不真切，眼与景之间隔着一层濛濛灰色，冷飕飕的，秦子郁靠在地铁门边耸了一下肩膀，身上穿着薄绒夹克竟还觉得冷，地铁门一关，他稍稍探了一下脖子，然后就看见外面灯箱上闪过的广告。

——归·念

数十位青年艺术家一起举办的艺术展览，由一位海外投资人赞助，主要作品有画与雕塑，还有鲜少的瓷器。

这个展览从去年年末开始，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秦子郁回海市后一直繁忙，难得今日有空，中午他奔着市中心的展览就来了。

雨天，又是周末，地铁上人不多，寥寥几人出了站，与他同样去看展的更是没有，他撑着一柄黑色折叠伞，抬头仰望一眼，四周高楼耸立，犹如钢铁密云。

跟着手机导航找到了展厅，展厅门口立着展览导读，秦子郁并不着急进去，一行行的将信息往下看，春春、齐林、苏远……一个个名字看下去，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线。

不远处半人来高的机器人向导转动小轮平移过来，屏幕上眯起一个可爱的表情符，清脆问道，“请问需要帮助吗？”

秦子郁眉峰一动，想起自己以前也喜欢在某视频网站用表情符号，暗自笑叹时光匆匆。

趁着大厅没人，他弯身小声说道，“我找人。”

“请您将艺术家姓名输入我的搜索栏。”清脆的童声再次响起，屏幕上的表情符变成了搜索栏。

秦子郁轻轻舔了舔下嘴唇，伸出手指在上面输入了——楚林。

“抱歉，没有该艺术家的信息，请您重新输入。”

秦子郁直起背脊，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落空，耸肩道，“没有就算了。”

“那祝您参观愉快。”

看着机器人远去，秦子郁抬脚就要往里面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忙走到展厅外面接电话。

“老师？”

“嗯。”余国治在医院，前几天他的妻子在家摔了一跤，小腿骨折，原来秦子郁说好了下午过去照看的。

余国治说道，“小秦，你师母今天腿有点不太舒服。”

“啊？”秦子郁这几年一直受着张媛梅照顾，此刻听师母推疼，撑伞就要赶过去，“医生怎么说？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过来。”余国治拦住他道，“下午有个很重要的饭局，花江项目的投资商，推不掉，你和小夏一起过去，让小夏认认人。”

饭局推不掉，秦子郁也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好，您把地址发给我。”

余国治倒没急着挂电话，嘱咐道，“你今天机灵点，跟着小夏，别喝酒。”

秦子郁应了一声，余国治与张媛梅都是海市理工的教授，张媛梅两年前退休了，余国治也到了年纪，不怎么带学生，秦子郁算是最后一个。

挂了电话没多久，余国治就将酒店的地址发了过来，秦子郁边往展厅走边查导航，发现酒店就在隔壁大厦，他给夏承悦发微信，下午五点在酒店楼下碰面。

余光里前方迎面走来一群人，黑压压地过来似乎要遮住顶上的光，秦子郁拿着手机拐进一旁走廊里，盯着壁上的画，听那行脚步声远去，隐约还听见有人说道，“楚先生，您这次回国大概待多久？”

后面那人回答的声音很低，秦子郁没听清，壁上的画寥寥几笔，如烟似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看命名，心之彷徨，确实挺彷徨的，这个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人姓楚。

刚停的雨又开始落下，助理撑开伞与楚林说道，“楚先生，我先去将车开过来。”

楚林点头应允，他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外搭一件羊绒大衣，眉目清俊，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与人不亲不疏的涵养，此刻回身对几位青年艺术家说道，“多谢招待，下午玉兰酒店，静治薄酒恭候台光。”

没等身边几人讲出客气话，大厅里的小机器人平移过来，清脆地问道，“请问需要帮助吗？”

众人回头去看，见是机器人，青年女画家春春一笑，幽默道，“它比我们要热情得多，没白养。”

楚林看着屏幕上的表情符号，眸光微微一动，闪过些许泠泠之色。

旁边的齐林怕冷场，接话道，“一天喂两节电池呢。”

机器人说道，“我不白吃您的电池，您可以问我问题，也可以在我这里搜索您想要找的艺术家。”

说完表情符号就变成搜索栏，楚林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随即又插入了大衣口袋，却发现搜索栏底下，排在最前面的竟是他的名字。

春春见了，忽然一笑，扭头与楚林说道，“看来有楚先生的粉丝来过。”说完弯下身与机器人说道，“我们就是艺术家，我们没有找不到的艺术家。”

“好的，那祝您参观愉快。”

机器人平移走了，张助理也将车开了过来，楚林侧身对着众人一点头，低头钻进了助理的伞下，又弯身上了车，随着那辆银黑色商务车汇入大道，齐林不由得叹了一句，“真有风度。”

春春看了他一眼，“怎么？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