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聚餐，设计部全体员工六点就下了班，收拾完东西，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海鲜自助。

秦子郁话少跟在最后面，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大学同学给他发消息说上次那个项目，对方公司还是找了设计院。

晚间又起了风，天都早已黑透，那雨却还是没落下来，秦子郁给他回消息，“谢谢，我已经有工作了。”

随手打开公司的社交软件，果然里面有生鲜在说：为什么设计部又去聚餐，才六点就下班了。

底下有水果附和：财务部呢，别给他们报销！

设计部这群男人胃口都特别大，一群人刚进去就拿了满满一桌的海鲜，秦子郁就拿了几只白灼虾，刚坐下对面的赵明就说道，“小秦，来喝一个。”

有几人开了车，于是大家自便，想喝什么都行，不强求。

刘涵递给秦子郁一杯冰镇的气泡水，赵明带着大家一起举杯欢迎秦子郁的入职。

公司陆续有人下班离开，大厦内一盏一盏的灯渐渐熄灭，静谧的办公室内，不知何时突然响起了一阵雨打玻璃的声音，楚林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五十。

张彬茂端了一杯咖啡进来，楚林站起身说道，“下班吧。”

“好的。”张彬茂又将泡好的咖啡拿到茶水间倒掉，回办公室的时候楚林已经将文件锁进了抽屉。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乘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张彬茂拉开后车厢的门，楚林坐进去后抬手又看了一眼时间。

海市的工作日，路上要到八点才将将不堵，银黑色商务车在雨夜中穿行，刚穿过大厦的路口，楚林透过车窗雨幕看着商场楼下的便利店说道，“找个地方停车，帮我去买包烟。”

张彬茂从后视镜里觑了楚林一眼，见他神情淡淡的，应了一声，又将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楚林抽烟，但不多，这么多天张彬茂只见他抽过两次，应该是没烟瘾的，而且他的公寓和办公室都有备烟，怎么也不至于半路上就急着想来一根。

“楚先生，还是那个牌子吗？”张彬茂问道。

楚林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冷，没说话，意思就是要那个牌子了。

张彬茂下了车，撑起雨伞钻进了这夜雨中，而楚林也垂下眼睛，盯着手腕处的表盘，看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过了十分钟，张彬茂撑着雨伞又匆匆过来，他敲了敲后车窗，楚林将车窗降了下来。

冷风伴着冰凉的雨丝飘进车内，张彬茂拧着眉头说道，“楚先生，我刚看到新入职的秦工在那边。”

楚林像是记不起这人似的，眉心微微蹙了蹙说道，“所以呢？”

“他没带伞，人也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应该是设计部聚餐喝多了酒。”张彬茂说道。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楚林这才平淡道，“让他过来，先送他回去。”

张彬茂得到了允许，这才又朝着商场折返而去，楚林关上了车窗，巨大的商厦亮着绚丽灯光，隔着玻璃上的雨幕犹如雾里看花，他仔细分辨，视线顺着张彬茂行走的方向，隐约能看见便利店旁边的昏暗角落里，倚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看见张彬茂撑着伞走到了那个身影面前，楚林眉头又皱了一下。

秦子郁还真就只喝了那一杯气泡水，酸酸甜甜青苹果味，一小口下去满口腔都是气泡，部门的十个人轮番与他喝，又不是酒，哪好意思推脱，可能是前天在宴会上喝了酒，胃还没好全，一杯冰镇气泡水下去他人就慢慢不行了，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因为担心同事发现他不对劲，借口去厕所后，让他们先走了。

“秦工。”

张彬茂其实并没有这么热心肠，但秦子郁到底与余老是师生关系，老楚总和余老的交情不错，他中午还给老楚总发消息说，余老的学生来公司上班了。

老楚总还挺高兴，让他在暗地里多照顾照顾。

可是小楚总并不在意这个，前天在宴会上就对人冷冰冰的，今天也没过问过一句，还只给秦子郁一个月的试用期，以至于他刚才还担心小楚总会不管这闲事。

张彬茂搀着人过来了，敲了窗问楚林，“小楚总，给他放前面还是后面？”

因为又要搀人又要打伞，他与秦子郁身上都挂满了雨珠，楚林看着秦子郁无力地垂着头，湿漉漉的刘海往下在滴水，目光不由得又冷上了几分。

“放后面。”楚林说着整个人就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秦子郁垂着头，将下唇咬的发白，整个胃部火辣辣的像刀片在里面不停地刮着。

他知道刚才是张彬茂在叫他，他想拒绝，但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虚浮着，直到听见楚林的声音，意识才稍稍回拢，却又立马扩散。

张彬茂一手打伞一手托着秦子郁，实在腾不出手来开车门，雨水沿着黑色伞面嘀嗒一声落进车窗内，仿佛炸开了一朵黑色水花，楚林眉头紧锁，一把推开了车门。

车厢内有股若有似无的冷香，冷风一吹就散了，张彬茂将秦子郁往里一送，秦子郁重心不稳，直直扑进了车内，他反应过来时到底还是慢了半拍，堪堪要一头扎在座椅上，手腕突然被握住，被托了一下。

隔着厚厚的卫衣袖子，秦子郁也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体温，他抬脚进来，倚在座椅上，不由得往里靠了靠，接着手腕就被对方甩开了，像甩掉一件垃圾般利落。

来不及温热的手腕彻底变凉，冰凉的雨丝飘进车内，沿着秦子郁的脖颈凉到了他的心里， 秦子郁蜷缩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胃痛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令他分不清到底是哪里才是真正的痛源，只觉得自己整个胸腔都被什么东西塞满，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最后连眼角也慢慢变得湿润。

楚林是真讨厌他。

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对付，秦子郁当时以为楚林是来南泽岛玩的游客，没想到次日这个人就搬到了他家隔壁。

隔壁与他家户型一样，都是白色小洋楼，屋主人是秦子郁的干妈，几年前举家移民去了国外，曾说过要将房子当做十八岁礼物送给秦子郁，所以秦子郁将自己的游戏机与段飞鸿的岛国光盘藏在了隔壁。

那天他放学回来，见隔壁院子里有人在搬家具，秦子郁一问之下才知道住了人，连忙跑到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翻到了对面，哪知刚进到对面房间，就与楚林来了个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