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搞不懂他是不是装的，也实在没办法分心深究其中的原因，更想不到怎么做才算是符合他的要求，于是只能凡事带个顺便，保持这个状态。

以前可能只是不够了解，可事到如今，诸临风已经明摆着要狠压他一头，他却还是这样的反应。

好像真的非常抵触被卷进舆论漩涡当中。

这样的人……

“另外，热搜的内容并非实情，那个女孩是无辜的。”夏逐又道，“我对公司处理的诉求是发一条相关澄清，不要波及她。”

张霖沉默了两秒：“你是不想被卷进这些事，还是不想波及其他人？”

夏逐没有回答。

张霖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起来。

和诸临风的气急不同，他看着像在认真思考。

这一处本来是会客用的小房间——诸临风虽然是外向人设，但其实不喜欢和公司的工作人员多接触，大部分时候就在这里“使唤”张霖，而夏逐作为张霖手下另一个艺人，则是因为性格平淡不愿和人多接触，渐渐的，这里就默认成了三个人开会的地方。

张霖走了有五个来回，才停了下来。

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扭头道：“你知道不被舆论波及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夏逐：“什么？”

张霖：“拥有话语权。”

夏逐动作一顿。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诸临风有很多特权，但这是因为他流量变现快，出道以来赚得多，而不是背景——星逢那位诸总没有决定权，其他人对他的纵容也有上限，他有很多问题，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旦危及公司利益，公司不会保他。”

夏逐：“你有他的把柄。”

——打算报复诸临风？

“哪怕我没有这个打算，他出事都是迟早的。”

夏逐没说后半句，但张霖却理解了，不承认也不否认：“我有我的职业规划，从今晨来到星逢，不是为了在更差的公司当保姆，有打算很正常。”

说到这里，他少不了在心里感慨夏逐至少在智商上能打八个诸临风。

再想想最近的讨论，公司只是应节目组的要求发过宣传，压根没为夏逐制造过任何额外的话题，然而网友对《楼下》的反响超乎了所有人的预计。

这证明了他的条件很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如果他愿意配合，未必没有机会。

“之前一直没有问过你，”张霖缓缓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当演员？”

其实张霖是在诸临风出道后才被挖到了星逢，而夏逐签星逢的时间比诸临风要更早一些，是以他并不知道夏逐被签进来的原因。

夏逐没说话。

他的沉默让张霖不由得脑洞大开：“总不会是家里欠了钱，其实并不想进圈？”

夏逐：“……”

他走到茶几前的沙发上坐下，顺便拿起上面本来被诸临风扫开的纸页看了一眼——那是一份《深阳》的策划，有大致的雏形，但现在已经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他当然知道张霖问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张霖从业二十多年，是圈里的老牌经纪人，这种人不容易为艺人左右，现在的情况无异于他对诸临风彻底失望，但直接和诸临风闹掰对他而言也很麻烦，想来试探自己愿不愿意合作。

把他当筹码，彻底摆脱诸临风。

“演员是我选的职业，”夏逐说，“我只会这个，没有别的原因。”

张霖：“……”

张霖：“？”

这又是什么未曾设想过的回答。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的本意还是不参与这些事。”

过了大约十几秒，夏逐才缓慢开口：“我要考虑一下。”

……

……

姜温柠这一天在片场里过得其实还算平静，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场务，私底下有什么八卦也不影响正常的工作内容。

片场临近杀青特别忙，她一直忙到下班，又去办公室找几位制片说了事情，回到家才有空看手机，注意到来自夏逐的未接来电。

她站在窗前，扶着手机回拨，耳边响起铃声时，顺着窗户的方向瞥了一眼楼下。

窗外是一片以安静夜空为背景的居民楼，白天时能看到对面墙上的青苔和种在阳台里的玉兰花。夜晚则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在附近大排档里喝酒的人划拳，混着一些驶过远处的路面的货车按下的喇叭声，一起飘进安静的房间。

这一幕涌进眼中，让一直忙碌的她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恍若隔世。

耳边的电话响了两声，被接了起来。

她感觉夏逐那边十分安静，可能是在家里，便先开了口：“喂？”

夏逐的声音很快响起，直入主题：“抱歉把你卷了进来。”

也不叫人意外。

“学长知道那个热门话题吗？”姜温柠收回看窗外的视线，问。

“什么？”

“《说说你在职场闯过最大的祸》，”她说，“我现在的最高记录是上了热搜第八。”

夏逐：“……”

夏逐：“你没有犯错。”

“是啊，我确实没犯什么错，那有什么好在意的。”

姜温柠忽地笑了：“甚至说不定还是好事？普通人想上一次热搜可不容易，很多艺人想买都买不到。”

与其说是不在意，她这个态度更像是在安慰夏逐。

他能感觉到，于是在沉默片刻后说道：“有没有影响到你的工作？”

姜温柠想起今天乔燕当众和她说的那些话。

虽然她也遇到过很多事，但这种当众的“羞辱”放在谁身上都不多见。

她没法大声回应这种质疑，一遍遍重申自己的无辜，控诉对方从进组开始就盯着她。

大部分看热闹的人根本不关心真相，要的只是一场大戏。

道理她都懂。

也知道既然已经选择了要这么处理，再向谁抱怨都没用。

鬼使神差的，她说：“……有。”

“但其实也不要紧，是早知道会发生的事情。”

“介意和我说说看吗？”

男人的声音像是那幕窗外的景象，寂寥冷清，可又带着尘世的温暖，抚平了她一直悬着不下的心。

姜温柠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件事发生后，她也有一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