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高的月考和其他学校类似，都是年级统考，所有人揉在一起然后随机分配考场，惠子和教数学的顾秀英分到一个考场，其实例行月考犯不着一个考场指定两个老师的。
——主任说，作弊的手法实在太多了，一个老师顾不上。
惠子到考场的时候顾秀英已经到了，如果惠子没看错的话，顾秀英白了他一眼，而且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惠子已经抬起准备打招呼的手突然显得那么多余。
“还有两分钟开考了你才来。”惠子走到身边的时候顾秀英说道，嗓门不大不小，倒是足够所有人听到了，惠子无论打扮还是长相看着都小，这幅景象竟然有点像顾秀英老师在训斥自己的学生一般。
“抱歉抱歉。”惠子双手合十，主动认错，“我以后早一点来。”
惠子看着台下，一个黄毛贺彬，一个刺猬头王瑞鑫，还有两个没来得及记住名字的，自己班总共有四个学生在这个考场。
须臾后，铃声响，顾英和惠子整理好试卷分发给四排第一座的学生，试卷依次向后传递，“可以开始答题了。”顾秀英冷冷道。
惠子拿了个椅子坐到教室最后，顺便捏了张多出来的卷子翻看，这场考试考的是英语，说实话，惠子英语也挺一般的，也就勉强够大学毕业的那种。
簌簌的落笔声在安静的教室中横飞，学生一个个埋着脑袋，惠子每隔二十分钟就简单走一圈，比想象要好，目前还抓到一个作弊的，这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顾秀英的眼睛像一台扫描的机器，不断地从每个人身上扫来扫去，仿佛那架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只是障眼法，那犀利的眼光不比狩猎时的鹰隼弱，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英语考试给的时间一个半小时，在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就已经做完题了，有的趴着睡，有的象征性检查一下，顾秀英走动的频率更高了。
只见顾秀英走到贺彬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应该是在看贺彬答的题，贺彬没有半分遮掩，她要看便给她看。
半晌之后，顾秀英尖锐且严厉的声音打破了和谐，“拿来。”
“什么？”
“小抄呢？”顾秀英没收了贺彬的试卷。
“没有。”贺彬的椅子向后一扬，他翘起二郎腿，眉毛一挑，“你自己搜。”
“站起来！”顾秀英怒道。
“怎么了怎么了？”惠子从教室后面走了上去，把身体挤在两人之间。
“他作弊！”顾秀英坚决道。
惠子嗯？了一声，然后回头看了眼贺彬，贺彬双手插兜目视前方，一副坦荡无所谓的模样。
“您看到他怎么作弊了？”惠子并不是有心维护，只是觉得凡事要讲证据。
“你看看这卷子！这些完形填空和选择，竟然都对了，还有这篇作文，哪里是他可以写出来的水平？Acting as if nothing borne in mind is the best revenge.It's all for myself to live better.”顾秀英的语调又上扬了三分，“比如这句，你觉得他能写出来？”
惠子英语真的一般，听到这句的时候，真的一下子不知道如何翻译…
“若无其事就是最好的报复，生活得更好，是为了我自己。”贺彬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可能！”顾秀英满眼惊疑，丝毫不相信这个黄毛小子英语水平真的不错，“Sorrow is hushed into peace in my heart like the evening among这句呢？”
“忧愁在我心里平静下去，正如暮色降临在寂静的山林中。”贺彬答。
卧槽！
惠子心中大呼牛逼，这些漂亮的诗文说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写的都行。
他心下了然——这该死的偏见。
顾秀英完全不信这里的学生会有这样的英语涵养，就想当然地认为是作弊抄袭的。
此刻的顾秀英脸上明显有些不好看，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气愤，但那双眼睛里投出的愤怒表明着她并不打算妥协。
“就算你能翻译这两句，也不代表你不是抄的。”
“通篇我都能翻译，不，整张卷子我都能翻译一遍。”贺彬这口吻，是何等自信，又是何等不屑…
“你唬我呢？就你这样的还全翻译？”顾秀英推了推眼镜，转身走回讲台，“结束跟我去办公室，这张卷子作废。”
“！”
“！”
学生们一直暗中观察默不作声，本以为顾秀英诋毁两句也就完事了，没想到明明理亏的她还能一副义正言辞地说大话。
“顾老师太过分了吧。”
“怎么说作废就作废…”四下嘀咕声渐起，都是来自其他班学生的小声抱怨。
“操！”贺彬咒骂道，起身就要走。
哎！惠子无奈地摇头，伸出左手按住了贺彬的肩，把他压回座位，“考试还没结束。”
语毕，他走向了讲台，贺彬的卷子被卷了起来捏在顾秀英手里，惠子半句废话没有，啪得把试卷抢了回来，然后又折回贺彬身边，把卷子递给他，“好好检查。”
“你做什么！”顾秀英怒目而视。
“我还想问你在做什么呢，顾老师。”惠子轻笑。
“这些学生什么货色你不清楚吗？”被一个老师当众点评为货色，的确不太合适。
“你什么货色心里没点数吗？”惠子冷言，“叫你声老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你说什么？”顾秀英颤巍着站了起来，激动地用手指指着惠子，“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看他们都挺好挺优秀的。”惠子摆手，“你瞎罢了。”
“辛惠子你有病是不是！”顾秀英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阳越这种二流子学校，还有你这样的老师和学生，你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烂死在这吧。”
“你扶了吗？顾老师？”惠子缓缓走上前，与顾秀英面对面开撕。
“……”
“你扶了吗？”惠子紧言道，“你连扶都没扶就觉得我们该烂死在这地方。”
年逾四十的顾秀英被惠子的眼神盯得直冒寒气，踉跄后退了两步。
惠子面对着台下学生下巴一扬，转而对顾秀英说道，“今天的事，我学生贺彬没作弊，你要是怀疑请你拿出证据，要是再对他们怀着恶意揣测或者随意侮辱——”惠子音量压低，俯身对着顾秀英耳畔低语，“顾老师，我看着像不打女人的人吗？”
顾秀英猛地一抖，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响起的钟声打破了这诡异沉浸的气氛，顾秀英丢了的魂魄终于回来了，“交…交卷。”
顾秀英手忙脚乱地收完卷子就往教室外走，还不忘回头偷看了两眼惠子，与惠子淡然微笑挥手告别的表情不同，顾秀英眼中满是惊恐。
就在顾秀英消失在门口的一刹那，满堂喝彩声响起，
“卧槽，这是七班班主任嘛？”
“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