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不应该知道褚裴还活着。

褚谦虽然已经通过陈丹萌简直到了这些预言者的神奇，但再次亲眼见证这一点时，心中的震撼感依然丝毫不减。

不过，从荣丞钧这则发言中也不难看出，所谓的“预言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全知】。

因为，如果荣丞钧真的知道一切，那么他便应该知晓，如今褚裴前往的并不是他口中的西都东安全区，而是西都南安全区。

这真的是让他越来越好奇，关于这些预言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褚谦表面露出微讶神情，他若有所思，探究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投射到荣丞钧身上，“褚裴没有死？你通过预言知道的？”

荣丞钧知道自己突然爆出这么一则消息，以褚谦的敏锐肯定会对他的身份更加怀疑。只要褚谦在基地了解关于他的消息，便会发现近乎所有预言中的事件都与他本人紧密关联。

没关系，自己早就对此有心理准备。荣丞钧心说。

他就是想让褚谦主动发现这一点。

“没错。”荣丞钧微笑说。

“这不可能。”褚谦继续装糊涂，“我亲眼看到他被变异体吃到肚子里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但是他就是活着。”荣丞钧摊开双手，表示对现实的无可奈何，“有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确实很像上帝的玩笑。”

荣丞钧观察着再度陷入思考的褚谦。

即便知道被自己差点害死的人还存活于世，褚谦在短暂的讶然后，情绪依然古井无波，平稳得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没有惊愕，也没有慌张。

就好像情感的因素不存在他的身上一样，如同冷冰冰的金属，坚硬且难以摧折。

非人之物。

荣丞钧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词来形容。

褚谦能牺牲一同长大的兄弟毫不眨眼，冷血无情到令人齿冷，可这样的人，居然是一本网络小说的主角。

尽管考虑到那本小说中的设定，褚谦的设定似乎理应如此。只有维持理性，才能这样诡异的末日中存活，领导着人类走向未来。

短暂的安静后，褚谦抬头，食指指尖将眼镜向上按了按，“你们知道褚裴只因为我才落入变异体口中，如今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什么？”

褚谦和褚裴拥有同一个灵魂，彼此之间绝不会发生矛盾龃龉。但是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对此一无所知的陈将军和荣丞钧绝不会天真地认为褚裴和褚谦有重归于好可能。

“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可以帮你解决褚裴的问题。”陈将军说。

褚谦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解决？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荣丞钧及时对陈将军的话进行了补充，“别误解了。我们可不会干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只是基地里有能对记忆做修改的觉醒者，如果有需要，可以让他协助你消除褚裴的记忆。”

褚谦：！！

这可千万别，褚裴和褚谦本质上是一个人，感官共通，记忆共通。万一觉醒者消除褚裴记忆，把褚谦的记忆一起消除就完蛋了。

那样肯定会暴露褚谦和褚裴之间的联系。

“不用。”褚谦冷着脸说，他坦然地凝视着荣丞钧的眼眸，不畏不避。

“是我曾经将他推入怪物口中，既然他还活着，便理应有向我复仇的权利。”褚谦缓缓说道，语气愈发坚定。

“这是我当初决定牺牲他时，就该有的觉悟。”

一番话振聋发聩，亦如静水流深，掀起荣丞钧心中波澜。他不由侧目，早知主角性格必有不凡，可心中依然震撼，一时无法言语。

陈将军也颇受震动，他动容道：“你不怕他报复你。”

褚谦面容淡然，“有仇报仇而已，该我承担的，没有逃避的必要。”

年仅十八的青年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如松挺拔，坦然自若。原本因面无表情而显得冷漠无情的清俊脸庞，也因这番话多了分人情味儿。

陈将军定定地盯着他许久，露出欣慰地笑，“你果然和荣丞钧预言描述的一样。”

荣丞钧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我步入社会这么多年，也没办法活得像他一样通透明白。”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像褚谦这样勇于面对的永远是少数。

褚谦只是想避免掉马，不觉得自己承担得起两人赞誉，“两位过誉了。如果找到褚裴，将他安全带回景城北安全区基地便好。”

想到不知身在何处的父母，褚谦的表情变得柔软些，“如果爸妈来基地时看到褚裴，他们会开心的。”

“我明白了。”陈将军说，他郑重地答应褚谦的要求，“如果情况允许，任务之外，小队会将褚裴安全地带回来作为首要目标。”

褚谦嘴唇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谢谢陈将军。”

很好！两号被消除记忆的危机解除了。

不过这也正好提醒了褚谦，以后一定要注意类似的、稀奇古怪的能力。

阴沟翻车可不好玩。

荣丞钧发话：“陈将军，既然决定让褚谦去西都东安全区基地，那么先让他和小队的队员熟悉一下吧。”

陈将军颔首：“嗯，带他去见见之后的队友吧。”

基地内的通道四通八达，荣丞钧带着褚谦前往觉醒者小队的训练场，脚下的路面逐渐从水泥变为泛着银色光泽的不知名金属，由大小相同的板块组成，上面是一排排浅浅纹路，用来防止脚步打滑。

荣丞钧在前面做介绍，“觉醒者通常比普通人强大许多，如果是普通的水泥很容易损坏，金属会好很多，坏掉的部分拆下来就行，还能废物再利用。

通道逐渐宽敞，自然明亮的光源从前方斜射到地面，□□的碰撞声在耳边逐渐明晰。放大的视野中，数十个身材矫健的军人在巨大的训练场中腾飞翻滚，拆招练习。

荣丞钧和褚谦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上衣，着装利落的青年很快迎上来，很自来熟地揽过荣丞钧身边的褚谦，“荣先生，这就是你说的顾谦吧！嘿！这一看就不一般，不愧是陈将军看重的人！”

再度听到这个名字，褚谦余光看向荣丞钧

荣丞钧一愣，赶紧纠正青年的说法：“楚赫翟，他的名字不是顾谦，是褚谦。”

楚赫翟摸摸脑袋，从善如流地纠正了说法：“对，褚谦！你看我记性不好，居然把姓氏记错了。”

他对两人挥挥手，“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把队友召集过来，给新人做个介绍。”

荣丞钧看着楚赫翟的背影，轻声对褚谦解释对方身份，“这位叫楚赫翟，是觉醒者小队的总队长。陈将军下发任务后，战斗决策都是由他的决定执行。”

褚谦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用略显微妙的声线说：“与之相比，我更好奇一件事。荣丞钧先生，您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叫我顾谦吗？”

他很好奇荣丞钧会怎样回应。

荣丞钧坦诚说：“是我的失误。我知道你心中充满疑问，不用着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二人可以听见。那双深邃狭长眸子中满是真诚，这位气质成熟的成年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暗示：我有你想知道的秘密，我会对你无话不说。

他想获得我的信任。褚谦推断。

从见面到现在，荣丞钧的态度只展示了这一个目的。而且他很聪明，并没有在陈将军面前过分表露出这种倾向。

“那我静候佳音。”褚谦以同样的低声回应。

训练场内，队伍已经在号令中迅速整齐划一、方方正正。楚赫翟小跑到荣丞钧和褚谦面前，开朗地笑说，“褚谦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褚谦顺从地跟他来到队伍面前，楚赫翟插着腰看着队伍展现出的风貌，自觉很满意，他对褚谦说：“这都是基地内精英中的精英，以后这都是你的队友。基地中，觉醒者被分为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六到七人，以后你就跟着我。”

队伍中有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