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冬季天黑得很快,刚过八点,天空便如打翻的砚台一样翻涌着浓重的墨色。
景黎背靠着阳台的栏杆垂眸看着手机的通话界面,闭上眼深呼吸压制心里的烦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call……”
景黎泄愤似的狠狠按下挂断键,叹了口气,无力地看着面前飘荡的白雾。
江邺那边主动挂断后他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可每一个杳无音讯。
现在倒好,直接关机了。
一时间,各种各样与江邺处境有关的的恐怖画面排着队在他脑袋里奔过,他一闭眼便是各种不祥的猜测。
微信已经被四面八方的消息爆破,但思绪凌乱的他理不出任何头绪,只好干脆开了静音,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景黎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正要点火时突然动作一顿,几秒后又把烟塞回了口袋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调侃又自嘲地笑笑。
“真是让他管废了。”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声含笑的低喃消散在寒风里。
某人自己心烦的时候喜欢抽烟,却不允许他抽,景黎最初还不服,但碰上江邺这个专治各种不服的人,不到两个月便被调教的乖乖放弃烟瘾。
温软的回忆慢慢抚平了景黎焦躁的情绪,理智逐渐回笼,他重新拿起手机解决问题。
顾潇然的电话刚巧打进来。
“你看到热搜了吧,他做这件事之前你知情吗?”一向吊儿郎当的人罕见的分外严肃。
“我刚和他打完电话,他应该是被江源威胁了。”景黎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言简意赅的解释。
“他什么线索都没有给你留下吗?”顾潇然不死心的追问,“做事不留后手,不像江邺的风格啊。”
景黎没有回答,只是一遍一遍的琢磨着他们最后的对话,猜测当时江邺身边的情景。
顾潇然知道他在思考,故不强行打断,只是尽可能的为他提供猜测方向:“你仔细想想他跟你说过什么,会不会是什么文字游戏?如果他是被江原威胁的话,那只能拐弯抹角的传递信息了。”
景黎胡乱地答应着表示赞同,脑海里来回的分析那通电话的细节。
但很可惜,电话里一直是他在说,江邺从头到尾都只回个单音节表示肯定。
他只好将猜测的所有可能推演与那些话进行匹配,以求排除出实情。
几次逻辑断裂后,景黎不由得有些挫败。
他正要死马当活马医地找顾潇然求助,江邺最后的那段话突然在他脑海里浮现。
照顾身边人,精打细算,不要乱花钱,不要总是待在家里……
人,钱,待在家……
景黎顿时醍醐灌顶。
“我知道了……”这个猜测过于令人惊骇,他难以置信地低声呢喃,“他被江源抓住财务漏洞了……”
“怎么会!”电话那头的顾潇然也震惊地瞪大双眼惊呼一声,“你说江邺偷税漏税?但是,怎么可能呢?”
“一定不是他做的,但看起来是他主动偷税漏税。”景黎脑袋里的弦越绷越紧,高度紧张下他几乎能听见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他被坑了……”
照顾好身边人,身边人……
江邺身边亲近的人和工作室财务部的员工在景黎脑海中一一闪过,直到最后,他才终于锁定了一个人。
“财务总监……”景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叛变的人是岑雨……”
其实这个能不被江邺察觉悄悄制造财务漏洞的人并不难猜,只是他们不愿去猜忌岑雨。
他和佐鸣是江邺最早的亲兵,跟江邺他在扒皮经纪人手下周旋,和江源对打擂台,是陪着江邺一起走过最苦的日子的人。
叛变这样的字眼放在他身上都是对那份忠心的玷污。
但偏偏就是这个最不可能的人成了最后的答案。
听他报出这个名字,顾潇然也沉默了。
没人愿意相信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会把刀剑对准自己的后背。
“先找到岑雨控制起来。”他抹了把脸,尽量抽离情绪冷静地分析现状,“依江源的尿性,最晚明天岑雨就会被送走,我们必须赶在他行动之前联系到岑雨。”
景黎也懂轻重缓急,当即应道:“他家是花语府苑六栋一单元1204,我们楼下见。”
他正要出门,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新短信。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号码,但内容却让他瞳孔一缩。
【景先生,想知道江邺的事就请来百惠路12号的星致咖啡屋与我见面。】
景黎心头一跳,突然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与顾潇然抵达指定的咖啡屋时已是晚上九点,店家即将打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仍坐在位子上奋笔疾书或翻动书页。
景黎看了一遍后,拉着顾潇然径直向一位穿着黑色冲锋衣,头戴黑色鸭舌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走去。
他大步流星,一坐下便不客气地质问:“既然叛变了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那人浑身一震,摘下帽子缓缓抬头,那张脸赫然是岑雨。
他眼眶通红,眼睛里仍有残存的水汽,看上去十分后悔,但景黎只是冷哼,一声并不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