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要来,宫人在淑妃的眼神授意下将珠珠带往偏殿,珠珠却在听闻小太监说圣人脸色不好时一下顿住脚步。
她眼神告诫一旁将她带走的宫人,自己躲进了内殿的帷帘之后。
她倒要听听,父皇要跟母后说什么事情。
淑妃殿前接驾,圣人却径自越过她往殿内走去,淑妃顿了顿,随即也跟着进去。
淑妃:“臣妾请圣人安。”
皇帝略一摆手,淑妃便起身到他身侧,神情柔婉,目含关切:“圣人今日用药了吗?您身子不好,药是切不能断的。”
她的试探落在皇帝眼里,就被不咸不淡地一声“嗯”打回去。
圣人拾起淑妃未曾誊写完的经书,仔细端详起来,一旁的宫人有眼力见地:“娘娘关切常州灾情,常说自己后宅妇人不能为圣人分忧,便日夜抄诵经书,为百姓祈福。”
这张皮囊下是什么妖魔鬼怪暂且不提,淑妃日日抄诵佛经倒是宫里人人皆知的事情。
淑妃稍稍蹙眉,带着点嗔怪之意训斥那开口的宫人:“多嘴,什么事情也值得在圣人面前提起。”
话罢,又缓缓福身,蹙眉忧虑:“臣妾唯恐不能为圣人解忧,也不愿使圣人烦心,这些小事实在不足以在圣人面前提及。”
皇帝抬眸,看向淑妃。
淑妃虽入宫多年,又生育过两个孩子,可这些年因保养得宜,虽有些细纹,却更显得温柔沉静,看上去怕是连刀都不知道怎么拿。
这样一个人,让人很难相信竟会怀揣如此狼子野心,能够做出毒害皇帝这样的事。
不管如何,听到她说的这些话,皇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
他招招手,淑妃上前,双手便被一双宽厚大掌握住:“这些年你操持后宫,淑德贤良,不枉赐下的封号,朕也准备找个机会,是该晋一晋你的位份了。”
先皇后大行过后,中宫空置已久,前朝也曾上书国不可一日无后,盼圣人早日确立皇后人选。
这些年淑妃谨言慎行,宽以待下,后宫众人人人称赞,是当之无愧的国母人选,但圣人迟迟不松口,朝臣也便无法。
闻言,淑妃脸上面露惶恐之色,快快道:“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打断,那投来的目光中意味深长,皇帝语气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咱们的孩子大了,也该择一择额驸了。”
皇帝说:“孩子终究是成人才能懂事些,不知淑妃心里可有人选了?”
淑妃一下顿住。
帷帘后偷听的珠珠也捏了把汗。
半刻,望向皇帝投来满含深意的目光,淑妃静了会儿,才说:“臣妾并无人选。”
珠珠一下捏紧了帷帘。
皇帝此时开口:“朕心中却有。”
淑妃一下抬眼,珠珠亦竖起耳朵来听。
皇帝:“御史台监察御史宋静之子宋文远,朕看着就不错。”
淑妃只是不语。
御史台,那是个和兵权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地方,检察御史宋静淑妃也有所耳闻,其家教规严,为人清正廉洁,是个不畏权势,刚正不阿的人,这样的家风教导出的孩子也不错,那宋文远聪慧懿秀,如今当值于中书省,时任中书侍郎,常伴于圣人身侧。
只是淑妃没想到,偷听的珠珠也没想到父皇会给她择一个这样的额驸。
虽说历来额驸不论出身,可这小小的中书侍郎,配一个出身高贵的圣人独女,却也实在难说的过去。
皇帝问淑妃的意思,还没等她开口,珠珠便从帘后怒气冲冲走来,她眼眶通红,大声道:“父皇怎能如此,明明知道我中意弄玉哥哥,却要儿臣嫁给一个碌碌无名的小小侍郎!”
皇帝看向本应在寺院清修的珠珠,眼中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珠珠啜泣:“父皇不疼爱我,也不要找什么中书侍郎来腌臢儿臣,儿臣去死便是!”说罢,她就要一头撞向那中殿的梁柱上。
身侧宫人一并快些将她拦下。
珠珠不依不饶,口中直呼谁都不要拦我,让我去死!
宫人们哪里能够听从她的话,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案前的皇帝却不为所动。
他拂了拂袖,斥道:“都放开她,朕看着她死不死。”
闻言,宫人们面带犹豫,松开了拦住珠珠的手。
刚才还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珠珠顿时愣住,她抱着柱子的手松开,也不说去撞柱子死了,讪讪立在一旁,只顾着哭:“父皇怎能如此对儿臣,儿臣是您亲生的女儿啊!”
她哭的抽抽,还不忘拿眼睛去觑皇帝:“儿臣今日立誓,儿臣是非弄玉哥哥不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