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轻笑一声:“无凭无据,何以见得?”
穆青松惨淡一笑:“那些像我一样家境贫寒,没有交够银子买官的穷秀才们都知道,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大人尽可找人询问,一问便知。”
他说:“尽管如此,却也是有价无市。能不能拿出钱来是小事,能不能攀上关系,就又是一回事。”
穆青松:“从乡试到笔试,再到殿试,一步一步,先是乡县、州府,再是省直,一路打点过去,普普通通的有钱还够不到丞相那层关系就被刷了下来,勉强能够到的,也需交三百金才能见到丞相大人的门客,这就又是一回事。”
晏归神色淡淡:“要你这么说,也当那朝堂上亲自掌题的圣人是眼盲心瞎不成?”
穆青松苦笑一声:“这就是了。”
那些提前知道试题的人便拿钱买通我们这些穷苦秀才,在殿试前将答案背的滚瓜烂熟。
晏归说:“那你也是这样了?”
穆青松摇摇头:“不,是因为我押中了最终试题,张顺诓骗我只要给他做幕僚,即便不能够当状元,也是可以谋个一官半职当当,可是谁曾想......”他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惨淡的笑:“那晚还好我命大,挣脱出张顺关押我的柴房,不然今日也不会有机会能够站在您的面前,早成一抹冤魂了。”
如今常州灾情还顾忌不来,哪里有这样的清闲功夫去为一个不知话语真假的穷酸秀才陈情,小虎摆摆手:“你还是不要耽误我们大人的事了,有什么等再回头说也不迟。”
他说的回头不过是托词,穆青松心知肚明,但如今既然让他见到晏归,见到一个可能真正能够帮他的人,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他恳请晏归能够带上他,哪怕做个粗使小厮,他也心甘情愿。
亲随真是没想到,短短几日,这穆青松竟然改头换面,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只是声音没变,才叫他勉强认出。
晏归的目光落在亲随身上,他的思绪才从回忆中抽离。
将那秦享的人头放到晏归案前,复命:“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晏归轻嗯了声。
穆青松却在此时道:“大人,我有一议。”
晏归让他尽管说就是。
穆青松才拱手道:“大人现在暴露,未免打草惊蛇。”
觉察到晏归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穆青松才道:“大人若信得过我,便由我打头阵。”
晏归轻笑,问他“你就不怕张顺将你置之死地?”
穆青松也笑:“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果能为常州城中百姓尽一份力,也算死得其所了。”
话罢,他又看向那桌上秦享死不瞑目的狗头,咬牙切齿:“这样的死法,还是太便宜他了。”
晏归轻轻叩了叩桌案,沉思片刻,便道:“你可知张顺提出将常州百姓迁往静安所图何为?”
穆青松并不知晓静安齐雍豢养私兵的事情,沉思片刻,才斟酌出口:“我觉得,丞相想要造反,这常州十数万人,就是他的预备私兵。”
晏归问,何以见得?
穆青松说:“他敢如此猖狂行事,圣人在朝中必然已经式微,圣人膝下两子又羽翼未丰,若丞相准备扶持端王上位,未必会做到如此地步,他只需要对付肃王便可以了,但是他控制科举,买卖官职,一方面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而另一方面,却又需要如此巨额的财力,如果说他不造反,那草民都觉得可惜了。”
晏归哼笑一声,倒没想到他有如此心智。
不过能够猜中圣人殿试命题的人,能够想到这里,也就不算什么了。
晏归却说:“迁城静安,却也不失为一良法。”
穆青松问,为何?
晏归道:“静安地广人稀,又背靠平原,不易引发水灾地啸,若是民众能够在静安休养生息,也免去了朝廷持续赈灾扶持的一大笔开支。”
“常州灾患并非一日促成,未免再生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修建关闸,该水路分流而行。”
“可自古以来,开辟河道便是一件费财费力的事情,如今大胥情况紧张,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来分流河道,现下最好的办法,的确是迁都。”
穆青松面露难色:“可此时迁都,岂不是助长丞相之势?”
晏归却只告诉他,做你该做的便是。
他心思计谋更胜穆青松,他知道晏归如此胸有成竹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常州之乱不是几日就能平息,穆青松也知晏归没有将全部实情告知与他,闻言也只好点头应下。
穆青松和亲随一同出去。
关门往外走时,穆青松自觉跟小虎套近乎:“欸,你说,像咱们大人这样的人物,不知成亲没有,夫人又是怎样的人物呢?”
小虎哼笑一声:“什么你大人,那是我大人。”
说到这里,小虎的神情一下阴沉下来,他告诫穆青松:“不要向大人提及夫人一事。”
穆青松问为何?
小虎便将他扯到个角落,左右四顾,等没人时才将来龙去脉告诉穆青松。
对方怅然道:“既是如此,想必能让大人为之如此颠倒的女子自然也不是凡俗。”
小虎沉思片刻,说:“我只能告诉你,小夫人生的极美。”
小虎没有念过多长时间的书,只能用非常浅显的话来说:“你见到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应该就是小夫人了。她比月亮仙子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