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道:“奴婢去通传。”
萧揽抬手打断:“不必,本王在门外等一会儿。”
宫女面面相觑,便鱼贯退下了。
不过是在门外等上几刻钟,多或几个时辰萧揽又不是没有等过,母妃与嬷嬷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许人靠近的,她亲生的孩子也不行。
他行至殿门外,便听“当啷”一声脆响,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里头传来瑶姬气急败坏的声音:“她好大的胆子!”
殿内。
瑶姬刚将一个元青花的莲瓣杯砸碎,碎片在砖石上散开,又被碾作齑粉。
瑶姬来回踱步,“圣人还没死呢,她便真当自己是那母后太后了,倒是公然行起那统管六宫的架势了。”
话还要从昨日讲起。
圣人昏迷期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乾清殿里混进了刺客,当时淑妃也在,难为同那刺客争斗了一会儿,支撑到齐雍的援军赶来,便将那刺客就地斩杀,自此,齐雍便美曰其名为了保护圣人的安危,将整个禁庭都围了起来。
瑶姬:“我看就是她同齐雍沆瀣一气,势必要将朝堂架空起来、”
她说起来便是止不住的气恼:“什么搏斗,什么刺客,我看就是做的一场好戏,真就是刺客来了,齐氏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也早惨死于刺客剑下了,更别说齐雍派来的人将刺客就地斩杀,我看就是怕审讯出什么别的来,如今死无对证,便是什么都别说了。”
齐雍把控前朝,淑妃把控后宫,整个禁庭被他齐氏兄妹把控,便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今日,就连西宫中负责出宫采买的太监都被淑妃扣下,说什么此人身份可疑,恐怕还是审讯一番。
审讯审讯,说的好听,用了私刑哪里还有能够全须全尾出来的人呢。
瑶姬一口银牙恨不能咬碎,今日敢扣她宫里的人,明日就能拿刀抹她脖子上。怕就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瑶姬只恨笑:“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明白我手里还捏着一张王牌,若她发现自己被打个釜底抽薪猝不及防,到时的表情该是多有意思。”
嬷嬷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听着,一如瑶姬对她发泄那些在深宫中受到的冤屈和不满。
瑶姬斟了杯酒,酒水绵软如线,流到喉咙又灌进胃里,直叫人浑身绵烫生软。
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也或是心中怨怼,不知怎的,那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就这么轻易说出了口。
“淑妃啊淑妃,自诩出身名门大家,她有没有想过娇养多年的女孩儿竟然是京都里最低贱的妓女生下的脏货呢?”
此话一出,嬷嬷颤颤巍巍惊起。
她撑着一把老骨头要去扶瑶姬。
瑶姬推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当年淑妃假意与我交好,亏我如此信任她,我与她同塌而眠,躺在她的怀里喊她姐姐,我以为我们是知己,我便将心悦晏月明的事情告与她了。”
她又斟满杯,眼中哀痛不已:“她假意为我相约晏月明,可是那一夜,那一夜我等来的不是晏月明。”
珠胎暗结,萧揽是本不应存于这世间的罪孽之子,他越大越像圣人,像年轻的圣人,越来越有那晚还是太子的圣人影子。
她无法面对这个孩子,哪怕十月怀胎,哪怕也曾共享过一刻的心跳。
门外的萧揽手心早已渗出冷汗。可他的表情是那样冷静,冷静的如同面对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是鬓角稍渗的冷汗出卖了他,原来也没有面上表现的如此平静。
更让萧揽震惊的是母妃接下来说的话。
她恨不得啖食淑妃的血肉:“我去找她,可是她呢?”
淑妃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轻蔑的冷笑:“那晚的晏月明中了迷情香啊,她的妹妹小齐氏,怎的就那么巧合地闯入了他休憩的房间里呢。”
当时身为太子侧妃的齐氏一脸笑意盈盈地恭祝瑶姬得偿所愿,在瑶姬恨不得将她剜心噬骨的眼神中柔柔说道:“妹妹或是听错了,姐姐分明听见你心慕太子殿下,怎的会是晏公子呢。”她的脸上绽放开的笑容是那样的刺眼,瑶姬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同一时间,她也便知道了晏月明要娶妻的消息。
“女儿家的清白最是重要,它不足以捆住一个男人的心,可让他认下自己的过错,就是太简单的一件事了。”
那晚过后,二人的人生轨迹截然相反。
瑶姬成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人的良娣。
而小齐氏,也如愿以偿地拥有了这京都最负盛名的晏公子。成了那令满京都的小娘子都羡慕不已的晏夫人。
可是瑶姬恨啊。
她总是梦魇,多少年来,怨恨从不曾散去,她多想将淑妃剜肉割血。
她等那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同样的痛苦,她也要让淑妃尝尝。
如果发现自己百般虐待,甚至让红麝将其推下河溺杀的小善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该是有多精彩。
萧揽的眼前浮现起方才那张欲语还休,惊才绝艳的美貌面庞。
原来她才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天家唯一的公主殿下——萧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