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爷爷答的是锅里的红烧肉。

费之允是季羡晗的Omega，现在季羡晗入狱了，留Omega一个人在外面苦苦等候，牛爷爷同情心泛滥，自然而然地承担起照顾的责任，至少三餐都要人来家里吃饭。

同样被邀请到牛爷爷家里的还有小许，那个不给饭吃就会饿死的小屁孩。

牛爷爷还在厨房忙活，古早的油烟机轰隆隆地叫着，费之允靠在厨房门口，一脸严肃地商讨着解救计划。

“现在还不知道皇宫里是什么情况，您这边的进度可能要加快了。”

牛爷爷凑在炉灶边，看着丝丝文火，“哎呀，这火候最大就这大，不是我想快就能快的呀。”

费之允：“······”

“我问的是，您的机甲怎么样了。”

“嗷，你问这个啊。”

陶瓷锅敞开着，汤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死个人了。

牛爷爷用勺子尝了口咸淡，不紧不慢地说：“还差一点。”

费之允盯着他手里的勺子，沉默，“咸淡？”

“我说你要的那个机甲还差一点。”

在轰隆隆的油烟机声里，牛爷爷的声音很响亮。

费之允：“······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昂。”“让芯片控制机器的一举一动还需要时间，要想要控制得精准，就必须要在机器上建立许许多多的神经脉络，这个没点时间还真的弄不来。”

“那，大概需要多久。”

“女婿啊，老头子我可能弄不来这个。”牛爷爷盖上锅盖，红烧肉的香气少了一半。

他垂着脑袋，络腮胡耸动：“那闺女早就把我的手艺都学走了，现在她捣鼓的玩意儿已经不是我能追得上的咯。”

在研究这颗芯片的日子里，牛爷爷越发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此复杂的控制系统，简直和人类的大脑一般完美，除此还不算完，要想让这颗芯片发挥到极致，芯片的容器必须同样精巧、完美，这项工程的复杂程度无异于上帝创造出人类。

季羡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一位恐怖的上帝。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牛爷爷抿着唇，在轰隆作响的油烟机下保持沉默。

“红烧肉马上好了。”他拎着陶瓷盖，呼哧呼哧地吹起，一遍还催促费之允：“快去盛三碗饭，准备上桌！”

吃完饭，费之允回到他和季羡晗共同的家中。

很久以前，这里还能称得上是温馨的家，现在只剩下冷清。

屋内的家具盖上了防尘罩，那是牛爷爷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盖上的，为的是让季羡晗回来的时候少打扫一点。

刚回来的时候，白色的防尘罩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费之允打扫了许久，才让防尘罩恢复成原本的颜色。

掐指算算，季羡晗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住过了。

费之允没有动这些防尘罩，只掀了床上的防尘罩。

他把自己藏进被子，脑袋埋进枕头，像筑巢的鸟儿那样为自己创造一个小窝。

床上已经没有季羡晗留下的气味，但睡在她睡过的地方，费之允才能感到安心。

闭上眼睛，他的意识宛若出笼的鸟儿，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飞行，在飞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意识的鸟儿倦了，越飞越低。

同时，被窝里的费之允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痛苦地抓住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直到腹部呼吸不畅，他才停止。

眼皮下的静脉隆起，蛆虫一般地爬过眼角，然后消失。

终于，在无边的意识之中，鸟儿看见了乱如麻的软管。

软管缠绕盛毛线球的样子，高高的挂在黑暗之中，鸟儿飞近了一点，才发现这团软管巨大无比，小小的鸟儿在它的边上宛若大树边上的小草。

这里就是鸟儿的目的地。

每一根软管里流动着发光的液体，输向软管的尽头。

鸟儿看不见被包裹着的尽头，它扑腾着翅膀，随机栖息在一根软管上，鸟喙试探地啄开软管的口子，发光的液体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坠入下方看不见的黑暗。

鸟儿的尖喙塞进软管的口子，一条小米虫溜了进去，发光的液体瞬间将它带走。

任务完成。

尖喙从软管里拔出，鸟儿扇动翅膀，叽叽喳喳地叫唤，一边飞远去。

直到这团黑暗中看不见鸟儿的影子。

费之允醒了。

被子湿哒哒地裹在他的身上，凉凉的，有些不舒服。

他掀开被子，从床头抽出干净的纸巾擦拭眼角。

血团浸湿了白色，费之允慌张地捂住眼睛，跑进卫生间。

他将自己清洗了一番，望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恍惚间看见了两道影子在慢慢重合。

再过不久，记忆里的00001就会彻底死亡。

费之允抹去镜子上的雾气，沿着镜子描摹这张熟悉的脸庞，青涩、稚嫩、和他眼里的沉静有些违和。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不太熟练地牵动起嘴角的肌肉，笑了。

他，回来了。

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