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她那个没脑子的……”林听澜下意识地开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噤了声，心虚地看向黛玉。

黛玉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林听澜，道：“听窈这会睡下了，今日遇到这事，怕是一时半会也不敢出门了，你作为哥哥，多关心关心她。”

林听澜只低着头默默应是。

黛玉同林听澜一道出了林听窈的院子，见身旁的林听澜始终低着头，黛玉温柔询问道：“澜弟，我听说你最近功课总不尽如人意，还爱拿周围人撒气？”

“我我没有……”林听澜下意识就是反驳，随即又嘀咕着，“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同姐姐你嚼舌根……”

听着林听澜的语气，黛玉劝道：“功课之事，尽力就好，即便是父母亲人，也不会多嘴一句。你若因此，就动辄打骂，这般行径才叫人看轻。”

“可爹总说我不如姐姐，不如大哥，甚至……甚至还不如听窈那个蠢丫头！”林听澜却反驳道。

闻言，黛玉大概也知道林听澜的症结所在了，笑道：“这话就错了。一家人之间，难道非要谁比谁更厉害吗？父亲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多就是有时说话伤了人的心还不自知，但终归是最疼我们这些孩子的。

再者，你说听窈是蠢丫头，我可就不认可了，听窈那么机灵，怎么就蠢了呢？”

林听澜听着黛玉的话，虽明白了几分，但仍放不下面子，道：“她还不蠢，这么大了，还差点被拐子拐了。”

“多大了？你和听窈，都还是小孩子了！”黛玉笑着捏了一下林听澜的脸。

林听澜不好意思地避开，嗔道：“姐姐！”

黛玉见林听澜害羞，也见好就收，道：“好了，等听窈醒了，你再来看她。至于这以后的功课，你只须尽力就好，不必勉强。更何况，姐姐相信澜儿，是个聪明小子！即便在读书学问上有不够的地方，定然也有其他的长处。”

又安慰了林听澜几句，黛玉便先回自己院子了。

薛砚见黛玉眉间似有倦色，将早早准备好的热水端来，为黛玉褪去披风，道：“姑娘也不必太过忧心了，窈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且窈姑娘素来是个心大的，这事过了，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黛玉擦了擦脸，点点头，道：“父亲对这事还挺上心的，之前在衙门我瞧那知府起初一副懒于行动的模样，知道我是谁后，又殷勤备至。”

“这世上道理不都是这样？我瞧着姑娘也是太忧心了些。”薛砚随口安慰道。

黛玉却不认同，脱口而出：“可世上本不该有这样的道理。”

薛砚端着水盆的手一顿，回头看向黛玉，语气不知是喜是悲，道：“姑娘说得对。”

说完，便低着头将东西端了出去。

黛玉看着薛砚离去的背影，一时无话。

入夜，黛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想到薛砚白日里的背影，心中滋味难明。

就这样一直到了半夜，黛玉索性提灯走到薛砚的房门前，果然见薛砚房中尚有一盏烛火未灭，在黑夜里微微闪烁着。

黛玉手持宫灯，看着薛砚紧闭的房门，抬手要敲，临到头却突然没了力气，看着门上倒映出的剪影，薛砚应该是刚刚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即又坐下了。

看着门上忽大忽小的人影，已经在风中微微摇晃的宫灯流苏，灯内烛火也开始忽明忽灭，似与房中的灯盏交相辉映。

黛玉转身欲走，耳畔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黛玉回头正对上一脸惊愕的薛砚。

“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薛砚问道。

黛玉看着只披了一件外衫的薛砚，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半晌才开口：“雪雁，你今日是不是生气了？”

薛砚闻言却是不解，问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我生什么气？如今夜里寒气大，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必了。”黛玉出声拒绝道。

看到黛玉转身离开的背影，薛砚突然开口叫住了黛玉：“姑娘！”

黛玉回头，薛砚却不敢与其对视，只低垂着头，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家了……”

从睁眼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如今快十年了，而自己也只是突然之间有些想家了。

十年，即便自己总喜欢教黛玉一些自己来处的思想与观念，可没想到的是，渐渐忘了这些的，到头来却是自己。

起初，薛砚以为自己就是为黛玉而来的，然而如今，黛玉也渐渐地不需要自己了。

若真有功成身退的那一日，又是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