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呼啸而过,纯白色飞蛾一般掠过沈嗔,像从没存在过,消失在他面前。
这里起了好大的风,刮过沈嗔,如同刀割一般,他却不太提得起力气闪躲。
风里的杀意不重,更像是一种怒气的宣泄,只会让人疼一点,所以他只是垂眼坐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将自己伪装成雕像。
四周尽是魔鬼的□□。
恍惚间,沈嗔觉得自己也要被埋于这里,与罪恶同葬,与魔鬼同行。
忽而,这片地面下,有什么破土而出。
它热烈地抽出枝桠,舒展开身体,郁郁葱葱地包围在手术台的周围,密不透风地将中心的人保护了起来。
沈嗔愕然抬眼。
入目是一片海洋般的颜色,数不清的蓝色紫罗兰沉默地盛开在他面前,像古老传说中人鱼尾鳍般令人目眩神迷,身穿皇家蓝装束的铁血统帅坚定阻挡着暴风袭击。
而他被他簇拥在怀里。
*
沈嗔推开那扇画着圆的门,身后,蓝色紫罗兰跟着,一路蔓延。他目标明确,拐过了几个拐角,就再次回到了之前那个有囚笼的实验室里。
棕发青年还在昏睡。
沈嗔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像有许多情绪,但仔细看去又是空无一物。
他将从门里带出来的□□M92F攥在手里。
瞄准、扣动扳机,一气呵成。
旁边笼子的锁扣应声而落,他在它面前蹲下,打开了笼门。
低矮的笼子里,沈嗔对上一双灰暗的蓝绿色眼睛,一具棕发青年少年时期的尸体靠坐在正对面,喉咙上一道匕首割痕,里面的血已经流尽。
那道致命伤是沈嗔的匕首造成。
是了,沈嗔想起,早在十四岁,自己就将他杀死了。
他眼神晦暗不明,停顿几许,轻轻掩上了笼门。
而几乎同一时刻,景物开始模糊,随后旋转,四下归入漩涡。
沈嗔平静地看着它们扭曲。在坠入黑暗的虚空前,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托住了自己。
心中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消散去了一些,而他只来得及舒缓眉间,意识便消失在沉眠里。
*
“滴”——
沈嗔便是在这声音里醒来的。
他感觉自己睡了相当长的一觉,以至于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脑袋也昏昏沉沉。
有几秒钟,他不知道前因后果、自己身在何处,但很快,常年的戒备敲碎了这种模糊不清。
沈嗔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想要找到自己匕首。
可他只抓到了满手的连接线。
这是一个医疗舱,沈嗔这时才发现,眼前雾蒙蒙的不是因为自己视线的缘故,而是医疗舱的隐私设置被开启了。
他并没有被限制自由,沈嗔在手边摸了摸,找到开启玻璃罩的按钮按下。
“嗡”的一声,玻璃罩缓缓撤去。
他拨开身上连接的各种线,从舱内坐起身,向周围环顾了一下,视线刚落在正前方,目光就被人沉默地接住。
叶陆林穿着黑色冲锋衣,席地而坐,倚在角落里略微仰头看他。
沈嗔对上叶陆林的黑眸,里面安静的像是落了好几层树叶的原始森林,莫名的可靠感从他心中升起。
沈嗔松了口气。他开口,声音因为干涩而显得沙哑,礼貌道:“晚好,安全官先生,请问这里是哪里。”
叶陆林道:“医疗院地下。”
说着他起身,将实验台上的一杯水递给对方。
那杯子是用实验室里的烧杯充当,看起来很像是不明液体,好在十分清澈。沈嗔估摸着应该是蒸馏水,没有多问,举起喝了几口。
缺水的嗓子得到滋润,沈嗔终于完全缓了过来,他记起来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当他看见那朵巨型蓝色紫罗兰坠落时,立刻便动作迅速地到了底下的电梯轿厢里。
但沈嗔当时意识很迷散,并且有越来越不清醒的趋势,所以他没有逞强,进到负一层,找了一间空着的废弃实验室,进去把门锁上后便再没有记忆。
现在想来,应该是叶陆林找到了他,把他移到医疗舱里,还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幻境。
想起幻境里的事情,沈嗔握着玻璃杯的指尖蜷了一下,但他下意识没有提起,只是移开目光,道:“谢谢。”
叶陆林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淡淡道:“不用。”
可沈嗔还是再次道谢,之后他说:“你知道过了多久吗。”
其实这句话省略的很不明确,但叶陆林还是听懂了,回答道:“两个小时。”
距离他进入地下实验室竟然才过了两个小时。
沈嗔若有所思。
他从医疗舱里出来,一只手还搭在舱体边缘,便道:“我要深入。”
他看向叶陆林:“你呢。”
实际上按照沈嗔以往的习惯,是不会多问这一句的,别人的行为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但叶陆林不是,沈嗔自认为就这么一走了之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
尽管人家也不一定想跟他一块,他又默默的想道,不知道为什么还咂摸出一丝挺愿意与对方合作的意味。
沈嗔瞬间觉得自己是被紫罗兰的花粉弄坏了脑子。
叶陆林不知道他正因为什么诡异的原因指责自己,只是平静地回视他,道:“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