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诸神的寝宫，是一座乱石嶙峋的岛屿，漂浮在檀香味的浓雾之中。

伯舒带她穿过晦暗无明的长廊，两侧是许多高达数十米的巨大石窟——如果这些胡乱堆砌的扭曲的“建筑”，能暂且称为石窟的话。

他们宛如在地底的墓群中穿行。隔着很远，才有几只幽暗的红烛，摇曳在用石板封死的入口周围。上面雕刻着无法理解的图案，看起来是道家符咒和某种远古文字的混合体。

透过厚重的石板，石窟中隐约传出一阵阵怪声，像来自地狱的寒风，在岩缝中低沉地呼啸。像是【宛神】沉睡时的呼吸声，但和张孟晴记忆中略有不同，应该是来自其他的同类。

“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最近刚好轮到我和阿芙值班。”伯舒介绍道。

张孟晴无暇他顾，只关心阿芙身在何处。

即将抵达那条曲折走廊的最深处时，她听见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是阿芙在用身体撞击石壁。

张孟晴跑上前去，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穿过石门：“阿芙，你没事吧？”

阿芙却再一次轰然撞向她们之间的石壁，发出近乎咆哮的吼声。

“滚出去！！”

连走廊穹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出裂痕，落下一大片灰尘和碎石。

“呀，火气好像有点旺呢……”伯舒挠着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张孟晴。“饲养员，现在怎么办？”

在116研究所，张孟晴只经历过一次【宛神】不完全的发情期。因为生理上的极度不适，它变得异常暴躁。担心【宛神】会出现无法挽回的自残行为，研究员们不得不注射大量镇定剂，强行终止了它的发情周期。

这一次的情况，似乎比上次还要严重得多。

张孟晴撕下一只衬衫的袖子，扭头对伯舒说：“麻烦你帮个忙，把门打开。”

“啊？你确定吗？”伯舒显然吓了一跳。“她现在这个状态，感觉随时会把你吃了……”

张孟晴将那只袖子撕成布条，蒙住自己的眼睛，系了个死结。

“我确定。请你把门打开。”

“……好吧。”伯舒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伴随着地面的震颤和一声巨响，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

门似乎打开了。

“阿芙？”

张孟晴试探着，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回应她的只有黑暗和寂静。

至少阿芙没有吃掉她。张孟晴放下心来，继续前行。

“阿芙，我什么也看不见，不用躲着我。”句子回荡在石壁中间，掀起微弱的回音。“如果你愿意的话，到我这里来……应该会好受一些。”

四周依然悄无声息。

张孟晴多少有些不安。如果阿芙真的不搭理她，她又能怎么办呢？

但她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在黑暗中越走越深。

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那个……那我要关门吗？”伯舒问。

“麻烦你，关上吧。”张孟晴冷静地说。

在石门落地的许久之后，终于，一阵风扑来，有什么东西袭向她——

几只灼热的触手猛然缠住她的四肢，将她锁在原地。

“……你不许碰我。”

阿芙的声音和香气都离得很近，暖融融的，几乎就在张孟晴的面前。阿芙努力让自己听起来足够凶狠，可惜每一个字都包裹着甜腻的喘息。

“我不碰你，”张孟晴柔声许诺，“我只是想让你不那么难受。”

“……你也不许动。”阿芙的语气稍微软和了一些。

“好，我不动。”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一团滚烫的物体轻轻靠在了她的胸口，丝绒般的卷发蹭过她的脸颊，停泊在她的肩窝里。

阿芙在她怀中颤抖，体温几近沸腾，宛如正在燃烧。

张孟晴心如刀绞。她的四肢依然被腕足所束缚，只能像木偶一样呆立，什么也做不了。

“阿芙，我能抱你吗？”她问。适当的身体接触，应该多少能缓解阿芙的症状。

“不能。”阿芙生硬地拒绝了她。但那些绳索般的腕足，似乎稍微松懈了几分。

“那我陪你睡觉吧。”张孟晴更换了另一个提议。“你现在很累了，睡一觉，应该会恢复一些。”

阿芙没有说话。

忽然间，张孟晴被腕足拎起来，狠狠掷了出去。

这个招式有些熟悉。张孟晴差点没忍住要伸出触手，以防被阿芙暴摔致死。

但这一次，她落进一个柔软的被窝里。

她听见阿芙的脚步声缓缓靠近，然后是一阵布料与皮肤摩擦的轻响，连眼前的黑暗都变得暧昧起来。

身边的床垫被重物压住，微微向下塌陷。

扑通，扑通——

古神的寝宫实在太过安静，才会连心跳声都震耳欲聋。

“你还是不许动。”阿芙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