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山泉水洗去了她身上所有的浊秽，肌肤相贴的触感才会如此生动。

阿芙终于不再闪躲她的亲吻，只是视线不知该往哪里安放，只好暂时藏在眼皮后头。

张孟晴捧着少女圆润的脸颊，本来只想在嘴唇上浅啜一口，但味道实在太甜，没忍住又啜了第二口。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轻咬着阿芙温热的唇瓣，沉迷在烂醉一般的清甜之中。

少女的呼吸似晚风轻软，缠绵在她的唇畔。

“阿芙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张孟晴凑在阿芙耳边，声音压得比平时稍低一点，于是胸腔也随音韵震颤。“把我送给你当谢礼，好不好？”

两个人相拥着悬浮在水面，对话的每一个字音，都掀起一小圈波纹。

少女被她亲得脸蛋红红，耳朵也红红，依然试图坚持自己冷酷的人设。

“……我才不要。”

一边眉毛飞起，张孟晴笑眯眯地逗她：“那我非要送呢？”

“……把你扔到海里去喂鲨鱼。”阿芙凶巴巴地说。

可是阿芙扶着她的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0.01厘米。被两个人的体温同时熨烫，最生涩的句子，也注定变得绵软万分。

手指被水波推向少女的腰窝，张孟晴的心快要融化成一滩草莓糖霜。

如果阿芙有自己口中万分之一的残忍，又怎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愿意为她亲手对抗死亡的幽冥。

张孟晴深吸一口气，向下缓缓沉入潭底。

阿芙也随她一起沉没。

几百条身形瘦长的淡水鱼，在她们身侧穿梭逡巡。

宽广深邃的清潭中，她的触手和阿芙的腕足彼此盘绕，编织出一场宇宙中最盛大的交缠。

蓝色是流光，黑色是沉暮。

它们依偎的形状，是缱绻的涡流，是女娲的蛇尾，是多核苷酸链的双螺旋结构，是一切生命的起点和蔓延。

触手的荧光照亮湖水，也照亮爱人柔美的脸。

张孟晴在水底亲了阿芙，用一个裹着池水的，凉丝丝的吻。

从四肢到百骸，从唇舌，到每一条触须的末端，她们从未如此彻底地相拥。

不计其数的神经元细胞，将最细微的触感无限放大，铺天盖地，沦肌浃髓。

于是当所有的触手一起轻巧游动，摩挲着海神柔软的腕足，水潭立刻翻涌起一万片波浪，宁静的倒影瞬间破碎。

世间没有一副伪装，禁得起这样浩大的捉弄。

佯装凌厉的眉峰终于舒展开，阿芙痒得咯咯直笑，在她怀里抖成一团。

张孟晴拥抱着少女，却隐约心生不安。

如果这也是一场阿芙捏造的美梦……她只希望永远沉溺在梦魇之中。

长眠不醒。

总算结束了耗时过长的沐浴，张孟晴和阿芙一起回到寨子里。

今夜的栖身之处不再是清冷神庙，而是一座古雅幽静的木头小楼。

吱呀。吱呀。

阿芙赤脚行走，雪白的脚跟踩着摇摇欲坠的楼梯，每一步都像落在某人心头。

阁楼上的小床不够宽阔，两人并肩躺下，手脚总要交叠几寸。

阿芙很有先见之明地发出警告：“老祭司就住在隔壁院子，你不许胡来……”

无奈春风吹拂窗外的古榕，宽阔叶片拨弄着她们的窗棱，窸窸窣窣，反反复复。

张孟晴决定非常客气地跟古神大人商量一番。

“如果阿芙能忍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话，只是稍微胡来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

“不行！你住——”

可惜古神大人的反对来得稍晚了几分，以至于尾音被堵在缠磨的唇舌里，无从听闻。

睡前道别，是许多个甜甜软软甜甜的吻。

床单被好几根手指揉皱，然而谁也没有道歉，它们只是自顾自地彼此紧扣。

唯有明月和繁星停驻于枝头，安然守候夜色的清寂。

直到有人陷入梦中之梦。

初春的校园，尚且存留着几分料峭的冷。

阶梯教室坐得半满。几十道视线，在笔记本和讲台之间来回穿行。

一身黑衣的张副教授，带着一副纤薄的银丝眼镜，正在讲授海洋生物学绪论。

她挽起毛衣袖子，将线条分明的胳膊和双手，扎进讲台旁边巨大的黑色水箱，捉出一支黑中带粉的丰腴触手。

它看起来潮湿而黏腻，通体闪烁莹润的光泽，宛如果冻一般，散发着引人垂涎的甜蜜气息。

张副教授语气轻快地介绍：“这就是【宛神】的腕足。接下来我们，我们就来详细了解一下它的生理构造和特点。”

学生们好奇地打量着那只被黑色涂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水箱，却什么也无法窥见。

【宛神】是畏惧光线和陌生人的生物，当然不能在这里露面。

唯有那只珍贵的腕足，被她的饲养员放置在讲台上，略显不安地轻微蠕动着，淌下满桌水痕。

“【宛神】大部分皮肤呈现出深邃的黑色，覆盖着一层黏稠的□□。这层黏液不仅有助于它们在水中自由移动，也能降低外界环境的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