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渊依旧喝着泛着霉味的凉水，神情平静道：“朕看你以后还是留在宫里吧。”

“啊？万总管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得到沈岱渊同意，万亨方将自己理解的意思说出口：“大军远征，有个熟悉地势的将领同行护送有何不可？若楚将军真的做出什么举动，在身边不比在外好制服，还拿证……”

蒙豫恍然大悟，眸光锃亮，“还是陛下有远见。”

沈岱渊眉睫微动，双手玩弄着茶盖，“包抄会吗？”

蒙豫呆呆点头。

“回去准备吧。若他真要作乱，朕会给你发信号，不发，你就老实待在沧州该干嘛干嘛。”

第二日清晨，誓师大会结束后，众军齐发。

这一路，沈岱渊既要注意楚月书的举动又要避开许方茂，同时还要观探东蛮动向，可谓精疲力倦，身心劳累。

一连三天，毫无波动。

晚间，随军出行的司天监官员向沈岱渊报请夜间似有雨落，建议暂停行军进度。

天时地利人和。

沈岱渊闻言，眸中不由闪过锋锐亮光。

不多时，暂时停靠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军队。当然，这条消息对于各部将领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细雨如推测般，缓缓降落。

一个夜晚很快消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期间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越是如此，沈岱渊越不敢放松神经。

人对于危险的防备各有不同，一直到第五天，除了沈岱渊以外的几个别将领还保持着戒心外，其他人早就把心放肚，开始暗自质疑沈岱渊是否过于敏感。

时间一点点过，就在第六天晚上，大军整休时转机出现了。

东蛮不知从哪里得知楚月书不在军营，集合兵力大搞夜袭。

派人来通知的还是蒙豫的人，楚月书见状跪地请旨折回，营救蒙豫。

沈岱渊在看过蒙豫亲笔后不敢留人，分了三万精兵让楚月书看情况调遣。

惊慌之后又归平静。

万亨心疼沈岱渊，瞧见防备之人终是离去，于是提着胆子走到他身边宽慰了几句。只是还没说到点子上，便见沈岱渊忽然拔剑向帐外移去。

见一只手伸了过来，外面的光影随着缝隙直射帐内。他不再犹豫，挥剑杀出。

“陛下！？”

是杨荣傅的声音。

下一刻，双刃碰撞的清脆剑音将他的急呼压下。

林正和快人一步，挥剑阻挡。

帐门的蓬布传出撕裂之声，沈岱渊条件反射开始攻击。

两人过到第五招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敏感。收了剑势，便见林、许、杨三人一同跪地请罪。

两人收剑归鞘，沈岱渊见杨荣傅脸色发青，亲去拿了个圆凳将人按下。

“你们怎得结伴而来？”

许方茂慌忙启唇解释：“陛下恕罪，臣瞧着您最近似是没有休息好，想着让您放松一下……”他将身后的酒坛推到显眼位置，又小心道，“臣想找陛下喝酒，怕您拒绝，所以来找正和与我一起去请丞相当说客……我俩刚见面，便瞧见丞相前来……”

沈岱渊至此才放下防备，拿起酒坛招呼他们落座。只是他屁股还未粘凳，便见杨荣傅猛地从凳子上起身，“咚”地一声惶恐跪地道：“臣放肆。”

他失笑出声，上前将人扶起，“丞相这么怕朕吗？”

“君臣要有君臣样儿，陛下亲自赐坐，臣竟木然落座不谢皇恩，实在有失礼节。”

“瞧瞧，”沈岱渊屈起两指轻敲桌面暗示万亨，又将话语对准许方茂，“想让丞相与你配合，难啊。”

“臣惶恐，”杨荣傅正襟危坐拱手道，“陛下，小饮怡情。”

“好，听丞相的。”

万亨寻来酒碗，为他们倒酒。

“朕要听劝，你们不必。”

碗口几要碰唇，忽被万亨叫停。

沈岱渊知其何意喊着不用，许方茂聪慧，抬手拍额接过话头：“瞧我，实在鲁莽，这该走的流程可不能少。陛下卖我面子是我等荣耀，可若是被二朗知道，那回家可有的罪受，还望陛下谅解，老二这关实不好过啊。”

沈岱渊破颜一笑，摇头叹道：“二朗有你们这些亲朋在旁，日子定不乏味。”

万亨趁隙将银针置于酒坛之中，一切正常后忙附和道：“是啊，私下我与二公子交谈时，也常听他提起你们几个。”

难得放松，沈岱渊不想扰了许方茂兴致，很快盘活气氛。杨荣傅有事相报，陪着喝了一碗便退至桌外默认下场。

沈岱渊陪着他们喝了五六碗后，瞧见杨荣傅不太满意的眼神，遂如所愿停下不饮。

众人又说了一会话，许方茂便携着林正和退了出去。

杨荣傅前来提的也只是些朝政近况，沈岱渊瞧他不苟言笑，亲自给人倒了碗酒，递到他跟前玩笑道：“丞相日日绷着个脸不怕长皱纹么？明日便要抵达定州，像今晚之景未来一两年怕是再难有之。”

沈岱渊的防备逐层减弱，可远在几十里外的楚月书却是面容浇愁，浓眉紧蹙。

“将军，咱们还要等到何时？再晚，蒙豫那边可圆不上啦。”

楚月书收紧缰绳看向心腹，“圆不上杀了便是，你急什么？按计划，东蛮此刻应该全军进攻才对。”

“将军，他……他们不会抄咱后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