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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特林科尔山脉，旅人们认为它的景色一般，而学者则表示这里的植被和环境都很普通，几乎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胡洛格里安峡谷作为唯一一条可以横穿山脉的通道，只有在黑棘五月比较危险，其他时候除了稍微阴森一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唯一的问题在于很少有人需要去西边的森林，是以连峡谷的记载都十分少见。

更是没人说过，如果不小心从峡谷掉进山里该如何出来。

“这座山脉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地下洞穴啊！”

一行人以为让他们掉下来的洞口被堵上后很快能找到下一个出口，然而他们渐渐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胡洛格里安峡谷的地下洞穴仿佛天然的迷宫，道路狭窄，它们可能藏在巨石的缝隙中，也可能在更高的山壁后面，也不知道通向哪里，黢黑的环境令人感到无比压抑，一不小心就会碰到碎石或山壁，很快便叫人到了急切想要发泄的地步。

——珀尔娅终于忍不住发出愤怒的质疑。

薇拉在一旁笑了笑：“小声一点，不然冒出什么不好惹的东西就不好了。”

她并不相信：“……我们走了那么久可是一点活物都没见到。”

她们的声音经由空洞的洞穴传来回音——

薇拉忽然“咦”了一声，突然趴在地面上，侧着脑袋，耳朵贴着地面，一贯带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少见的认真，眸中的金色微闪，似乎在仔细辨认些什么。

女孩自称并没有来过这里，和他们的“起点”相同，可这一路上她却能依靠石堆或者山洞里的气味和声音辨认方向，这才没有让他们一直在某个地方打转。

——两位丽塔顿的学生最开始觉得她在王国是有些经验，此刻才意识到薇拉与他们有着巨大的差距。

一些不可思议的差距。

他们不约而同地屏息，片刻后才看到女孩站起来，说道：“这里附近有一条河。”

河流？地下河？

珀尔娅一怔，女孩已经又轻又快地几下踩在前方巨石上，翻到了对面。

“薇拉？！”

他们只能跟着往前，有人迈步踩上前方的石头，它微微往旁边滑动，于是前面的人向后面的人伸出手，拉了对方一把。

接下来仍然是一片被石头包围的狭窄道路，而薇拉已经站在了那些石头的最高处。

珀尔娅看着那一缕金发从眼中消失，咬了咬牙，用力扒着山壁凸起的石头，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

她回过头再看向背着科顿的隆洛：“隆洛——手给我！”

隆洛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最高处，闻言将另一只手递给她。

“谢谢。”少年说。

珀尔娅摇了摇头：“如果你撑不住的话可以和我说，我也能背他一阵。”

科顿被彻底“限制”了行动，双手被绳子捆在了一起，整个人基本绑在了隆洛身上。

他们生怕科顿醒过来，不仅是担心科顿让他们再吃一次先前的苦头……如果他再醒来一次，很可能就是他完全变成傀儡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救——他们还得杀掉他。

但他们现在仍然在尽全力帮科顿。

珀尔娅说完后，阿斯诺也爬了上来。

接下来又是一段艰难的路。

哪怕这样的路他们这段时间已经走了无数次，他们仍然会为那些如同野兽牙齿一样的石堆和野兽口腔一般的狭窄道路感到痛苦。

满身尘土也就算了，他们手臂上的衣服布料几乎都被勾得裂开，细小的石子像是刀一样，时常到了稍微平整开阔的地方他们都会感到伤口火辣辣地疼痛——直至有些麻木。

队伍里自然是有珀尔娅这个擅长使用水流的法师，那些伤口虽然不至于麻烦，可珀尔娅却难得感到法术用到枯竭的感觉。

这么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一天，当珀尔娅以为薇拉“听错”了，根本没有什么河的时候，女孩的声音忽然从一处石头后传来：“到了。”

他们对视一眼，精神一振。

穿过那块石头，眼前不再是被乱石覆盖的洞穴，而是一条河。

那条河并不是很宽，流动的速度非常缓慢，十分深邃静谧，因此头晕眼花的他们刚才根本没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可它确实是一条十分清澈的地下河，几人走过去，晶石灯照亮一小片河面，甚至能让他们看到河里一些鱼。

珀尔娅喃喃：“居然有鱼……”

话音刚落，一支被削得尖锐的树枝刺中了那条鱼。

水花四溅，只听哗啦一声，薇拉举起扎着那一条鱼的树枝，语气雀跃：“今天加餐！”

珀尔娅：“……”

抓到鱼之后，薇拉很快生起了一堆火，并架起了锅。

另外几个人在河边简单清洗了一下，都坐到了火边。

除了人和锅，珀尔娅还看到了一些绳子、树枝和晶石灯……和几个碗。

这些都是他们带来的东西，不过绳子的磨损严重，树枝是最开始还能看到一些植物时捡的，晶石灯是用薇拉在芬莫买的晶石改的，比火把好用，但那些晶石是消耗品，也即将消耗殆尽。

人们都能看出此刻越发艰难的处境，心情自然都很不好……阿斯诺这会儿变得格外沉默。

……连隆洛也是。

虽然少年以前也很安静，可那时候的安静是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如今似乎多了什么“心事”。

叫人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些心事。

正在煮汤的女孩陡然哼起了歌，珀尔娅下意识扭过了头看向她。

薇拉刚“掉”下来的时候有些起床气，可现在倒是好了不少，除了带路时健步如飞，偶尔还能听到她哼这样欢快的曲调。

“薇拉……你找到出去的路了吗？”珀尔娅看着她煮鱼汤的锅——就是熬过魔药的那个，唇角一抽。

“没有，但一直担心可不是什么好事。”薇拉往汤里扔一些不知道是从哪里摘到的植物，就像她当初在熬魔药似的，连珀尔娅也没来得及看，它便沉入了锅里，“影响心情，饭也吃不香了呢。”

“我也希望自己能乐观一些。”

珀尔娅抽了抽唇角，将脏兮兮的头发往后梳理了一下：“可我们甚至不知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他们花了七天来到胡洛格里安峡谷，歌颂之月还剩下大概……十六天。

可他们被困在这个根本看不到日出日落的地方，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天。

薇拉看着渐渐泛白的鱼汤轻声说：“别太担心，一直往西边走，总能离开这里。”

然而阿斯诺忽然开口：“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十天——按照正常的情况，我们本来已经离开峡谷了。”

在地下洞穴自然和直接在谷地前进不一样。

不过如今的问题显然已经不是走了多远，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现在也没能看到回到地面的路。

未知总是最让人感到恐惧，尤其是在他们明知道“没有时间”的时候。

众人都因此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薇拉将鱼汤熬好。

珀尔娅给自己盛了一碗，抿了一口后，忍不住发出一丝喟叹。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吃冰冷干燥的干粮，鱼汤的味道温暖醇厚，她多少有些被抚慰到了。

她又喝了一口，不死心地再次朝阿斯诺问道：“阿斯诺……你看过的书上真的没有一本详细说过科林特尔山脉么？”

“只记录过外面的环境，那些你已经见过了。”阿斯诺虽然心情不佳，可也喝了口汤。

“嗯……说起这个，有人说科林特尔山脉最开始是用法术创造出来的，所以才会如此荒凉。”薇拉抱着碗笑着说。

“法术？！”

珀尔娅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特林科尔山脉可不小。”

“但是，法师曾经也是一群能够移山填海的人呢……”薇拉却说，“在那个法术最昌盛的年代。”

阿斯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黄金时代。”

在一些古老的典籍中曾经提到过这个时代，并称其为黄金时代。

他忽然道：“如果在那个年代，法师们也许可以直接依靠法术回到地面。”

从这句话能感觉到，一贯冷静的阿斯诺多少也要被这可恶的地下洞穴逼疯了。

“法师主宰的时代么……确实叫人怀念，哈哈……我听说确实有一部分狂热分子致力于重返那个时代，”薇拉说，“大概是因为，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法术衰落的时代。”

一锅鱼汤并没有那么多，何况里面也只有一条鱼，每人的那一碗都是几口便能喝完。

它未必能填饱肚子，但能叫人恢复一些精神，继续面对接下来的路。

——他们猜测薇拉煮这锅鱼汤多少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确实叫人感动，可又没有人比她更能“泼冷水”了。

“哪怕从童年开始沟通元素的训练，想成为一位独立的法师也至少要到四十岁往后，而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学术界的权威全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她说，“哈哈……还有一堆不知变通，如同霸占着财宝一样霸占学识的人……真无趣呢。”

珀尔娅和阿斯诺一样，对薇拉所说这件事不知道该做何回应。

场面一度安静甚至沉寂，薇拉倒是不在意，可珀尔娅却想换个话题——她因为繁茵忽然想到了阿斯诺说过的话：“对了，薇拉，你知不知道巨龙……”

话没说完，因为薇拉忽然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有些什么东西……过来了。”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们忽然听到，远处的河岸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它们轻盈、迅速，数量……似乎很多。

是什么东西？

薇拉已经站起来，踩灭了那堆火。

其他人也纷纷将碗扔掉，警惕地往后退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珀尔娅一直退掉了山壁前，眼前忽然落下了一枚石子。

“啪”的一声轻响，整片环境陡然死寂。

她一愣，抬起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

珀尔娅捂着嘴才没让尖叫声发出来。

可那东西却已经发现了他们，它蹲坐在较高一层的山壁上，忽然发出了一声堪称凄厉的叫声。

下一秒，那些声音都涌了过来！

他们这时看清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的体型很小，像是只有十分之一高的人类，然而它们的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背后的脊骨高高凸出灰色的皮肤，那张同样很小的脸上，唯独眼睛和耳朵都很大，尖叫时则会露出一口锐利的尖牙——

“地精！这是地精！该死！这个地底是地精的居所！”

珀尔娅知道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干脆地放声大喊：“快逃！”

隆洛跟着他们朝远处跑，这时才有些疑惑：“地精是什么？”

“它们是一种‘种族’，只生活在黑暗的洞穴里，智力低下，什么都吃，甚至是人……有时候也像是野兽，”珀尔娅一边跑一边说道，“但是有传说它们早就和矮人一起离开了赫波亚……最重要的是——”

她猛地躲开一只地精窜上来向自己伸出的手，喊道：“它们几乎都是集体行动，一个族群可能有上万只！被它们抓到我们就完蛋了！”

他们顺着河流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