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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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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烦。”

七月是墨尔本的冬天,迎来了难得一见的雪景。无风天,雪像一朵朵大大小小的棉花飘到地上,陈最最走下摆渡车,踩进去,陷入了半只脚。

这是她在国外的第十八个年头,难得的天气,却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一是回国呆在父母的身边,二是接收伯克利的offer继续在国外。

回国是她一直以来期望的事,可伯克利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学校。

……

带着搅作乱麻的一颗心,她拉开一间山林小屋的玻璃门。

风铃叮铃声响,冷风顺着开门的动作灌进屋里,吹得老式的吊顶灯吱呀吱呀在头顶摇晃。

门关上,屋内迅速回温。

她走过去,从兜里拿出粉色钱包,抽出两张二十澳元递给老板,租了套滑雪设备。

再次推开门,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缩了下,把板子插在雪地里,带上防风头套,从下巴一直盖到眼睛下,再把头盔戴回头上,她才迈步朝摆渡车在的方向走。

布勒雪山的滑雪场有很多个,光滑道更有八十多条。

小屋距最近的雪场有两三公里,徒步坐过去,显然不可能。

摆渡车除去司机外,共有六个座位。等她到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即将出发。前两排都坐了人,陈最最只能抱着板,坐在最后一排。

摆渡车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滑雪场外。

她先下车,到一间门外挂着彩色旋转灯的小卖部买了一罐百事。

上载送带等待的过程中,陈最最左右四顾。

布勒山她常来,但这条滑道她没来过。

场子很大,中央的灯塔和道旁的高杆灯,将整个雪场照得犹如白天。夜晚雪场的游客很多,场地里,缆车上,载送带上,全都是人头,比白天至少多出一倍。

陈最最本就是来散心的,人多人少对她没区别。

她长睫微垂,收回视线的间隙,很意外地,她注意到前面站着的几个男生,没记错是刚一起坐摆渡车的那四个。

其中两个还是那么聒噪,不管是现在还是在摆渡车上,明明带着厚头盔听不见,两个人却硬是要掰开一条缝出来说话。

另外两个就比较安静,尤其个子最高的,看着快有190的那个男生,一只手拿着手套,另一只低头刷手机,全程没说过一句话。

她看了一眼他亮起的手机屏幕,似乎在看着什么新闻,但她很快移开了。

两分钟后,到了滑道点。

陈最最找了一个人少的空地,她坐在地上,扣紧鞋与板的固定器,扶着地,扭腰半圈站起来,盖下头盔的挡风盖后,又在原地跳了跳。

下一秒,她往下看滑道,计划好路线后,整个人像风一样冲了出去。

寒风从耳侧滑过,白如发的雪在脚底盘旋。穿着一身粉白色滑雪服的她,宛若一只在雪中跳舞的精灵,灵动而耀眼。

陈最最很喜欢滑雪,换做往常她可以连玩好几个小时。但今天,她没几趟就累了。

身有力而心不足的时候,陈最最卸下单板,摊开腿坐在坡度较平缓的地带。

她把头套扯开露出下巴,低马尾利落甩到身后。她隔着手套咔啪一声扒开易拉罐,然后仰头开始喝。冷风吹红了她的鼻尖,眼泪丝丝缕缕涌出来。

“啊——”舒服地喘了一声。

五分钟后,可乐喝干了,身体由内而外的热也已经散去。

陈最最站起来,边抖身上和单板上的雪,边眼睛扫对面垃圾桶的位置。然后,她单手抱着板,食指勾住头盔,朝垃圾桶走。

可突然!她余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很统一地看着某个方向,还没等看,接踵而来一声惊呼,吸走了她的魂。

“oh~~”

“god!”

陈最最停住脚步,好奇地看去,仅半秒,她微微泛蓝的瞳孔皱缩、颤抖。

几乎同时,原本墨色的、沉稳入渊的夜空瞬间撕裂,雪逃了出来,远处的滑道不知何时早已雾色朦胧。在灯塔下,每一朵雪花都那么清晰,渡上晶莹的光,犹如一片片水晶般闪亮。

雪轻飘飘地盘旋落在陈最最蓬乱来不及整理的发丝上,寒风推着发间触到她的脸,迅速化水粘在了脸上。

陈最最瞳孔大睁着,惊到动不了了!

因为,此时,山顶上,有一个从头到脚全身黑的男人,正以每秒一百八的时速从上向她冲来。

脑袋是空白的。

来得及思考的只是,身后的铁网常年失修断开了一个裂口,铁线逆着长,锈迹斑斑尖锐又锋利。

如果自己避开任由这个人冲下来.....

想到这样的情况,陈最最认栽了,紧紧咬着软糯的下唇,心一横,在一声声惊呼中迎了上去。

粉色的Holler Kitty定制头盔、粉色的全能板、还有百事的空易拉罐,啪嗒一声,齐落到雪地上,似乎在为她的举动而欢呼。

今天是周廷第一次学滑雪,还不会急刹,眼瞅着要撞伤人,他心急使劲挥手让人躲开,可那小粉人非但没有,反而冲上来。

这人疯了?!

周廷浑身僵硬,大脑极速旋转,哪怕受伤,他也不希望撞到人。

一是真的不想有人因为自己受伤,二更是因为,他没多余的钱为这笔突如其来的意外买单。

周廷想着,双手打开,反扣,打算直接倒在地上,无论如何,必须停下来!

可他还没往下倒,柔软的小人已经跳着,双手扑勾上他脖子。

顷然,一股清甜的可乐和薰衣草的混合香从头盔缝隙钻进来,他嫌扎没带头套,这股味道便乘机充满整个头盔,萦绕在他的鼻尖,零距离接触。

周廷没挣扎,被迫弯腰,由着人将她他往前带,然后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借助一个小冰堆停了下来。

陈最最从指尖碰上人开始就闭上了眼,在地上滚了几圈,确认自己没死没伤后,缓缓睁开眼。

她笨拙地撑坐起来,一点点扯掉头发上的雪,见对面的人跟着坐起。她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声音甜美,带着微弱的鼻音:“Hey!Are you ok?!”

“嗯——”周廷闷哼出声,动了动,将头盔摘下。

一瞬间,倾泻而下的雪仿佛定在虚空。

陈最最呼吸紧了一下,打理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

对面的男生,深邃眼,高鼻梁。

他为了防寒,将黑色冲锋衣拉到领口,领口随着他的呼吸轻拍流畅好看的喉结,一下又一下。

他掀开眼,无意瞟她的那一霎,如果她没看错,好像,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抱怨?

在埋怨她吗?

但是,好帅......能东西方审美归一地的种帅。

“老廷!”

三个分别穿着红蓝绿滑雪服的人小跑围了来。

红衣那个跑太快,在地上摔了狗啃泥,然后滑跪到周廷身前,刚伸出手想扶人,一副要大说特说的样子。

可当余光突然瞥见一旁的陈最最,却愣住,犹犹豫豫地,似乎斟酌着什么,最终沉着嗓子,对着周廷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老廷还好吗?来,我扶你起来。”

周廷觑了他一眼,拍开身前的手,曲腿将固定器解开站了起来。

陈最最也站了起来。

“Thanks.”周廷面对着她。

陈最最抬眼,长睫毛自然卷翘着,眸子沉淀着笑。

要说不说,这人声音挺好听。

周廷的说话字正腔圆,声音也跟澳洲男生普遍早发育的低沉不一样,很温润,像一杯温度适中的烟气袅袅的热牛奶。

“......How are you?”没听到陈最最回,周廷拧眉有问了一句。

听着他用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这么蹩脚的口语,陈最最忽然嗤笑,晃了晃头,轻快着嗓音,“我也是中国人,跟我说中文就好啦。”

黑色的头套围住她修长的脖子,炽灯照在她的脸上,皮肤白得发光,头发乱糟糟的,发梢上落上越积越密的雪花点,衬托她更加灵动。

陈最最基因好,长得很白,几个大男人一直以为她是个黑发的外国妹子,突然听到她说中国话,几人很明显怔了怔。

于是陈最最笑得更欢了,眼睛眯出两朵小月牙,“你们发什么呆呀”她刻意在原地转了一个圈:“我是中国人这件事情,很让人奇怪吗?”

陈最最视线落到周廷的脸上,流连了片刻,打着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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