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的周一早上,学生会已经把成绩表贴着高二大堂的公告栏处。
上榜的人只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成绩优秀的,另外一种便是像连今雨这种进步较大的。
升旗仪式结束,课间很多人围在大堂的公告栏前,探头探脑想要瞧一瞧榜上大红人有哪些。
最内层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几乎阻隔后头稍微矮一点的同学们,连今雨拉着张悦欣钻进层层人群,嘴上还不停地说着:“借过,借过。”
前面两位男生正肩挨肩,在彼此的耳边调侃对方,“哟,你竟然掉出年级前五十名了?”
被嘲的男生老脸一红,反击他:“你也就第一次进年级前五十,骄傲个屁,想当年我......”
还没等他说完,先开口的男生贱兮兮地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连今雨受不了他们明明浏览完偏偏不离开,硬是堵在这里,阻碍剩下想要瞅一瞅的人。
她直接拨开紧紧相贴的两个大男人,“廉颇都老了,你们还没聊完是吗?”
被娇小的女孩子推得不得已往后倒退一小步,两位男生才意识到站在最前头看完成绩又不走,的的确确妨碍到其他人了,课间也就五分钟。
讪讪地离开。
终于挤到前排,两张黑字红纸张贴在黑板前格外醒目,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以及分数和排名。
左边这张是年级前五十名,郁庭周的名字特别显眼,连今雨一眼捕捉到。
情理之中,毕竟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第一名总是那样耀眼。
郁庭周,总分703。
第二名,他之前的手下败将,胡远,总分680。
不知怎么的,连今雨忽然回想起那天数学考试结束,胡远特意过来和郁庭周对最后一道填空题的答案,洋洋得意清高自傲,而郁庭周平静冷淡。答案不同,他不慌不忙,一副看淡却又尽在掌握的表情。
连今雨忽然觉得,郁庭周这种人才是第一名该有的姿态。
隔壁的那张红纸是年级进步的学生,第一名的名字是她。
连今雨,总分568,进步99名。
即便不处在同一张纸,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连今雨很开心,他们的名字并排着。
这种成就感,比以往的所有感受都令她雀跃。
连今雨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把她和郁庭周的名字都拍进去。
然后拉着张悦欣的手走出拥挤的人潮。
连今雨目光紧紧锁定在刚拍的照片里,忍不住沾沾自喜,“悦欣,年级进步第一名是我哎。”
张悦欣忽然觉得,连今雨和以前不一样了,感慨道:“看来爱情的魅力不小嘛。”
在学习上吃瘪多年,好不容易咸鱼翻身,连今雨觉着身心舒畅,刚想把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在群里发。
陡然发现古荣升和郁庭周正站在他们身边。
连今雨深吸一口气,口袋里摸着手机的指尖微微颤动,幸好没有拿出手机,不然要被老古板逮着骂一顿。
古荣升的表情并不好看,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当言论,眉毛横飞。
冷冷地开口:“什么魅力。”
还真的是被听见了。
连今雨炯炯有神的眼睛对上郁庭周,幽深的黑眸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反正上次某人都已经在古荣升面前开口承认,将错就错。
连今雨信口开河:“哎呀,老师,这不是因为郁同学暗恋我嘛,他们学霸可能有种毛病,希望对方和他一起努力学习,之前逼迫我跟他在图书馆刷题。”
古荣升:?
张悦欣:??
郁庭周:......
恰好两个十一班的女同学路过,露出怪异又吃惊的脸色,像是看见母猪上树。
连今雨还在叭叭叭地编纂感人的高中生爱情故事,“虽然这样子很累,但是我咬牙接受,毕竟是郁同学的一片好意。”
话锋一转,她立誓似的,“不过,老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答应郁同学的追求,将校规刻进骨子里,但,能不能不要阻止我和郁同学的正常交往,我怕他心情不好,学习成绩下降,而我也想努力发奋,争取高考考个好成绩。”
古荣升仿佛看见天上飘过很多牛,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满嘴跑火车的连今雨说的这些,听起来是无稽之谈,可事实却又是如此,经过当事人的认证,再荒谬,他不得不信。
郁庭周背在身后的指尖微微蜷曲,逐渐收紧。
她的意图,清晰明了。
他又怎会不懂。
古荣升脸一横,开口的话都到了嘴边,在连今雨苦巴巴哀求的眼神中,卡在唇齿间。
到底是为了学生们将重心放在学习上,成绩有所提升,正常的往来,应该不为过,两方的家长都清楚这件事,应该不会闹出不好的事。
他咳了咳,竖出右手食指,对准连今雨,“注意点分寸,学习的时候别干不该干的事情,要被我抓到,后果你们应该知道的。”
连今雨:“没问题!保证谨遵教诲。”
一旁的张悦欣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眉头快要拧成一团,她知道她姐妹伶牙俐齿的能力,只是没料到在迂腐古板的班主任面前,还能如此滔滔不绝地编瞎话。
这,巧舌,不去打辩论赛真是浪费了。
待古荣升转身上楼,张悦欣两手竖起大拇指,“今雨,你是这个。”
可,明明是连今雨追郁庭周啊,怎么这还反过来了?
张悦欣假装不经意地瞥过连今雨身旁不置一词的风骨少年,小声地问:“什么时候变成郁庭周追你了?”
闻言,连今雨止不住嘴角的弧度,偏头去看脸色不那么淡定的郁庭周。
四目相对。
这次,他先别开眼。
耳廓还有一抹可疑的绯红。
连今雨感受到了,郁庭周想起那天,在古荣升的面前承认喜欢她。
此时此刻,他像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鲤鱼,而她是随时可以落下那把尖刀的厨师。
连今雨笑笑,扭头对张悦欣说:“上次被老古板罚抄检讨时,我编的。”
张悦欣更加敬佩了,只不过某位大学霸的名声可能要倒地了。
郁庭周沉默地听着她们好姐妹的谈话,在即将分别的楼梯口,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恭喜你成为进步之星。”
连今雨微怔,方才他和古荣升一起过来的,没有看过红榜,“你怎么知道我是进步之星?”
被问得哑口无言,郁庭周微张的红唇未来得及合上。
昨晚,他去找物理老师解答问题时路过年级组组长的位置,他的电脑没关。
本来都已经越过办公位,郁庭周停顿良久,倒回去。
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去看连今雨的眼,沉寂的黑眸像深夜的古井,回答:“刚刚古老师和我说的。”
古荣升板板正正,向来不会在这位学生面前说别的学生的事,除非两者关系紧密,连今雨迟疑地问道:“他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郁庭周唇舌磕绊,回答了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不知道。”
世界上任何难以解释的问题都可以用不知道三个字回答。
所幸,郁庭周和连今雨不是同一层楼,现在他要上二楼,分别开,才缓缓地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