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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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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他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左手臂巨疼无比,他转头看过去,还以为看到了一只开膛破肚没有放干净血就被快火燎过的乳鸽。

妈妈哀恸地看着他,摸着他的头让他睡一觉,医生把全麻的麻药推进了他的血管。

等到再醒来时,他听到了咕噜咕噜的轮子声,手术结束了,他被推了出来,门外好多人来看望他,他的手臂被缝了二十多针,现在被好好地包住以防感染,看到那么多人来看望他,春天并没有很开心,他知道他们更多是慕名而来。他只是沾了父母光的一个小摆件。

后来,妈妈彻底变了一个样子,不再赶鸭子上架似的催他学习,他想吃什么都会给他买,想玩什么也会给他买,因为这一次事故,妈妈彻底扔下了曾经含着一口恶气、拼来的那一身“权威架子”,也不再把这个“架子”硬往他身上套,开始对他最大限度地百依百顺,只在少数时候才会有所约束,但也仅仅是约束一下,只要他撒撒泼,妈妈总会顺他的意思。

虽然小框上是顺着他的,但是妈妈对他潜移默化的大框还在,因为爸爸是警察,很多明令禁止的地方不能去,妈妈也特别怕他学坏,时时告诉他那些罪犯的下场有多凄惨,每次他“乖乖”地听完,妈妈都会给他发一个大大的红包,他没有什么高大上的梦想,就拿着这些钱约朋友吃饭,全城上下每一家饭店他都去搓过,他的朋友很多,但更多的是来吃他的“免费午餐”的“吃饭朋友”。同时,妈妈也不允许他在外面喝酒,即便成人后也是如此。

十几岁直到成年那段时间,他把自己吃得特别胖,加上一张小孩脸,走到哪里都像个到处讨人夸的“吉祥物”,反正除了爸妈,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他也真信了这夸夸,越发娇纵起来。他更不爱学习了,初三找人上了两遍,最后也没考能上高中,又是找人上了一个内地的水专科,凭着爸爸的关系和妈妈的判断,他随遇而“安”。

专科躺着上完,他回家接着躺,很多比他年小的亲戚的孩子都上完学工作了,他还啃老在家。

亲戚和妈妈说起他的未来,妈妈在亲戚面前说他的不是,但是等亲戚走了,妈妈却会先安慰他:“没事啊小春,你不要愁,你好好在家把那个编制考下来,这辈子稳了”,他应着,每一次考试的资料也都买着,但是每每都是书本一摊,哗啦几笔就开始看综艺、玩游戏了。妈妈知道这样是学不进去的,有时会说教他,但是他一开始装头疼脑热,妈妈就会马上停止数落,转而好声好气地安慰,还会给他发钱,更有甚者,安慰他道:“小春,你好好考,考上了,妈妈给你十万块钱。”

但是,他就是不想考。他是知道考上之后的好处的,但是他就是升不起好好备考、然后考上的那个动力,犯懒像蚰蜒一样盘曲在他的心口,就像他手上的伤疤,张牙舞爪,四肢百骸都丝丝地扒住他的“干劲”,摁住不让它动。

考了四五年,他还在准备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始,妈妈说考上了奖励他十万块钱,但是,他如果考不上,这十万块钱就不是他的了吗?

妈妈一面说他这样不对这样不好,又一面说这样也行吧不要伤心,伤心对身体不好,来来,给你钱出去吃好吃的去。

这就像他抱着一罐子糖,妈妈仅仅是为了逗逗他,把他的糖罐拿走,他还没开始哭、还没开始抢,就把糖罐还给了他。就怕他受刺激,学了坏。

一直磨到爸爸快要退休,调到家附近工作。

妈妈因为那件事变了性儿,可是爸爸可一点也没有变,那次意外,爸爸也没有回家看他,只有爸爸就近的几个熟人来看他。

回家工作的爸爸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拿着扫把追着他的屁股,要把他往外赶,哪个熟人那里有工位,就把他安在那里去帮差,那些熟人也不敢揪他的不是,他等于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躺着,幸好妈妈把他教育得除了乐乐呵呵就是懒,并没有什么大的坏品行,大家都把他当个端来端去供着的大佛看,他也跟着被端来端去,去更多没去过的地方吃吃喝喝玩玩。

爸爸见他窜了那么多的地方也没见减膘,更是恼火,又把他拽回家来,让他减够了肥再出去,别给他丢人现眼。他又回归了“家里蹲”的日子,在爸爸的高压和自己根本毫无动力的懒病的双重夹击下,他每天只吃一顿饭,剩下只吃减肥药,吃完就躺在床上刷手机。

妈妈怕他天天吃带添加剂的东西吃坏身体,和爸爸说起这个事,爸爸向来对他的事没有一点耐心,指着他的鼻子道,减不下来肥,就把你买的破烂玩意儿都扔了!

妈妈也开始抱怨,抱怨爸爸一直说她没有教育好他。他听着妈妈抱怨完爸爸、抱怨完自己、抱怨完他后,又转个圈儿从他开始夸回去,说他只要减了肥会更讨异性的喜欢,说妈妈有很多房你不用愁,说爸爸职位很高你很有尊严。他默默地听着,没有感到实在的悲伤,也没有感到实在的快乐,但是逐渐开始一顿吃三顿的减肥药,然后瘫在床上,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

爸爸在家的时候,他一定会找事出门,他不能和爸爸从头到尾地待在一个屋檐下。

有一次约到了舅舅家的姐姐,姐姐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他说不知道,姐姐没有再问,因为她更想说自己想说的。

姐姐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男生的照片,笑眯眯地告诉他:“小春啊,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这样又踏实又帅气的男孩子,他能给我最大限度的安全感,保护我,爱护我,我会和他相守一生。”

他问姐姐:“男生很会保护人对吗?”

姐姐点头:“我喜欢的男孩子就是这样喽,你呢?”

他道:“我也想要姐姐这样的。”

姐姐大笑:“傻孩子!咱俩能一样吗?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应该像你爸爸那样,找一个像你妈妈那样顾家、勤劳、又有实力的女孩子,你妈妈年轻的时候考试可是县城第一呢,下了中专就去市医院工作了多厉害啊,你们家家庭条件这么好,你也得向这个标准看齐啊。”

像爸爸一样全国各地的跑业务,把他和妈妈扔在家里,出事了也不来看看吗?

接着耗了几年,他快要马上要奔三了,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十足的成年人,也不再把他当“吉祥物”看待了,开始到处给他网罗好人家的小姑娘,让他去认识,妈妈也不再护着他、不再像曾经一样扇他一巴掌后还会给他一颗甜枣,他曾经笃信的“十万论”也破灭了,因为他不知一次看见妈妈把厚厚的红包塞给和她同姓的侄子侄女们,还不止一次当着他的面,说:“你看看我侄子/侄女对我多好哈哈哈哈”,他每次都是无言,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像是一只被圈养了前半生的鸟,突然被打开了笼门,妈妈指着蓝天翱翔转而凯旋回归的爸爸道:“你要和他一样。”

和他一样,声名显赫,被所有亲戚艳羡。

春天不讨厌父亲,他甚至足够的敬佩,他深知爸爸的名字的含金量。

但是,要让一只被圈养的、被从小到大喂得饱饱的、只被教育了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的小鸟,出了笼门就马上成长为一只雄鹰,是不是有点不切实际呢?他也是这么认为自己的,他肯定无法成为像爸爸一样的人的。他也无法成为姐姐喜欢的可以保护别人的人。他自己都没有人可以保护,何谈去保护别人?

所有人都开始在背地里对他指指点点,说他白瞎了一个好背景,说他一直没有长大。

他一次次地在父母的催促下认识不同的女孩子,父母说多认识一个你才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啊,但是他却觉得,每每多认识一个女孩子,他的心里都会多长出一道审视的目光,那些目光一遍遍地在他的身上寻找那些他们希望有、但是他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东西,那些令人安心的东西、那些令人羡慕的东西,他没有,他们却一直在找,他没有,他们还要怪他,他就是没有啊,从来就没有过,但是他们就是要怪他,因为他的父母那么那么的优秀,他为什么会没有呢?但是他就是没有啊,从来没有过。

春天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世俗的恋情。

他们要在他的身上找安稳、找光芒,那也是他想要找的。

他也要找一个这样的人,男人。

他跑了。

还没等爸爸拿着拖把棍儿和他正式地断绝父子关系,还没等到妈妈哭着跪在地上为他求情,像小时候爸爸要把他从四楼扔下去一样。

他跑了。

跑到了Heartloss,这个只追求涂在脸上的、穿在身上的性魅力的地方,在这里,他可以忘掉自己所有不堪的过往,仅仅靠着一副好皮囊,流连花丛、夜夜笙歌。

他想要去追求着自己追求的,却每每都故意弃之不顾,走了最不得好死的那个拐角。

直到冬天在他的面前落下羽翼,他在枯萎的月季花前吸了烟,烟雾熏疼了他的眼睛,他拉住了冬天的手。

他想为拥有冬天,打碎自己虚伪的壳,在此之前,他必须先面对那个给他喂养钙质的地方,这些用来长壳的钙质,需要一场返出的胃酸,从最深处,从他的来处,他必须要面对。

新年到了,冬天快结束了,他下意识地觉得,时间变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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