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个大早。
睡不着。
徐树励感觉自己是揣着一肚子的心事睡着的,又好像根本没有睡着,就直接倏地睁开眼睛,天亮了,醒了。
凌晨五点,徐树励摁开手机看,还很早,还可以再眯一会儿。
他尝试着把眼皮合起来,却又躲什么似的突然睁开。
他瞄了一眼透光熹微的窗帘,感觉早起的坏情绪就要升起来了,不遑多让,马上爬了起来。
洗漱、收拾完毕,先给起锅烧油给徐月梢做个早饭吧。
只要先动起来,莫名其妙的坏心情就不会追上来了。
又做了小姑娘爱吃的海鲜面,面条这种东西她一天吃三顿都不会腻,但徐树励还是会多做一个不重样的小配菜,来增加一点新意。
今天的小配菜是爆炒洋葱海带丝,海带的味道口感他们俩很喜欢。
今天就是新店的试营业了,正式开始工作后,他就没时间亲自接送徐月梢上下学了。
徐树励想了一下改怎么照顾徐月梢的情绪,竟然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感觉一堆有待解决的事情都交通堵塞一样堆在他的脑瓜子里,嗡嗡作响。
徐树励讨厌这种毫无进度只剩空想的无力感了,他选择直接掏了把零钱压在徐月梢的水杯下面,写了张“自己骑车上学吧,路上注意安全”的纸条,把早饭扣在蒸锅里保温。
他便裹着凌晨的冷风,去店里准备了。
店里没有几个人来吃饭,主要是新开的店,没有几个人知道,只有几个光顾附近早餐店的人出于新奇过来站一脚,看了几眼价目表,就转头走了,顶多买一个馅饼带走。
其实第一天早上能有人来就不错了,毕竟新冒出来的一个店面嘛,谁知道你卖的东西好不好吃呢。
如果踩了雷,费了心思花了钱,结果吃到了“狗屎”,保不准坏了一天的好心情。谁都不想冒这个险。
想当年,徐树励在夜市旁边开的那个店面,第一天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卖出去过任何东西,只有赶流动早市的老头老太太在他的店门口张扬了几下,见冷清的很,就吝啬地收回眼光,拖着装菜的小车,嘀哩咕噜地走了。
那是徐树励第一次拿出一大笔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加拉下脸来问妈妈借的钱,租下的一个店面。
徐树励咬牙把租房合同签下来的那个晚上,他躺在床上,把所有请到了财神爷的美梦都预演了一遍,深深地觉得自己就要走大运了。
他觉得,自己狠下心来冒了这么大的一个“险”,就肯定会有一个大的“回报”还给他,结果,现实给了他一个更大的“回报”。
那就是“绝无回报的可能”。
徐树励是怀着一个颗一定会赚大钱,然后,给他和妹妹带来更好的生活质量的激情站在配餐台前的,结果就是,那第一个早上,他一个子都没挣到。
只挣到了一箩筐让人肝疼的、带着好奇的、也许还有幸灾乐祸的眼神。
徐树励突然觉得自己好好笑,就像是一个邯郸学步的傻逼。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没有人烟的就餐区,和熙熙攘攘的玻璃门外,感觉自己就他妈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二百五,没有伯乐的千里马,没有知音的肥宅。
开餐厅的第一年的第一天的第一个上午,是徐树励最煎熬的时刻,因为那个时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孤注一掷,结果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毫无积极反馈的现状,让他无比的想死,他祈求,现在,就现在,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拿刀子捅他一顿,都比站在这里不受待见的好。也许,实在受不了了,他可能会抄起手里的菜刀,激情杀人泄愤,然后再自戕。
但,这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普通的有理智的人想的再多,到头来也不会耽误到身边的人的,他还有亲妹妹呢,他不能不考虑她。
况且,他的小破店,来了第一个客人,是隔壁卖海参的鲍女士,她说叫她“海参姐”就好。
新店第一天的情况就比旧店好很多,大概是因为靠近学校,家长带着孩子来吃早饭的多。
“你看起来很年轻啊。”一个带女儿的父亲打量了他几眼,问道。
“谢谢,已经不年轻了。”徐树励笑笑。
“多大啊,我都不太敢猜,又怕猜大又怕猜小了哈哈哈。”
“二十八了。”徐树励道,把刚做好的两个肉夹馍递给父女俩。
他们俩一个拿着,一个啃着,一个夹着公文包赶着上班,一个背着书包赶着上学,但都盯着说话的徐树励看。
“就你一个人干啊?”那个父亲说道:“能忙过来吗?”
徐树励擦掉掉在案板上的肉夹馍酥皮碎碎,地下脚边有一口小碗接着:“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