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忘记了那些事情，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形诅咒看着面前黑色长发的男人将咒灵玉吸收，黑沉的咒力聚集在他身体的周围。怨念几乎已经凝结成实质，一个蒙尘后怎么也清理不掉表面污渍的橙红色项圈被其托举，无论聚散在它周围的诅咒如何想将其吞噬消化，黯淡的橙红还是原封不动，保持着它落魄的样子。

“你要通过她复活祭主。”

“不是很有趣吗？”

逾越了千年，也不差这点精力把事情掰回预定的路线。男人大手一挥，收起惹得无数诅咒垂涎的千年咒物，将从怨念里吐出来的黄纸捏碎，睥睨着还不愿意离去被当作自助餐的诅咒。

*

梦野生在做梦。

梦里青黄古怪的兽群将她撕裂。

天空是黑蓝色，溅射上冷血动物和温血动物混合在一起的血。

有人在和她说话：

“我认为你的死是可惜的。”

“但你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在错误的道路上流尽鲜血。”

“被你抛弃的东西应该怨恨你。”

“你是诅咒的诅咒，和我想的一样。”

“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

“……”

梦里的画面繁冗成碎片，巨大的破裂感让梦野生的心脏近乎爆裂，有什么东西圈住了她溢散的双手，不断地收紧，眼睛里充斥着血腥，被揉成片段的记忆与妄想交织在一起，橙红色的世界也静谧下来。

玻璃碎了，但上面沾的不是她的血。

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只是没有待到天亮，就被模糊的影子赶了出来。

我在那里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好像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为什么会害怕呢？有什么是虚假中掺乱的真实？

梦野生怎么也想不出来问题的答案，梦醒之后，能感受到的就是硕大的虚无。

眼角凉凉的，她知道这是自己流下来的泪，而不是鲜血。一张眼睛的图案被她誊抄下来，配了一副相框放在床头，底下的落款是去年十二月份，明明就是两个月之前发生的事，可自己最近的记忆却越来越模糊，好像有什么感觉被她忽略了。

是什么呢？

再次尝试回想的时候，梦野生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需要你过来一趟。”

梦野生回复道好。

其实她有点不太理解自己和这位老师的关系。

他看上去很照顾自己，但在表面的关心之下好像还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越想越觉得奇怪，想到老师吃她做的甜品时愉快的样子，想到老师带她出任务时教给她的东西，想到老师纯白的眼睫，冰蓝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耳朵有点发红发烫，梦野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什么。

来到硝子小姐的医务室，梦野生一眼就看到了早早等着她的五条悟。

男人搬来了一把椅子，长长的手臂交叉搭在椅背上，在眼睛上缠了绷带。

从身体到心理都做了详细的检查，五条悟手上拿着检查报告，一边翻动一边听硝子说：

“有可能是之前诅咒之眼的影响。她的认知有些模糊不清的，但可以正常学习和生活。”

硝子给梦野生下达了诊断，梦野生看着沉默的五条悟。

其实她本来就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只有五条老师一直在意。

“可是她连惠和忧太都不记得了，还把真希认成野蔷薇，这种程度的记忆错乱，怎么说都不对劲吧？”

检查报告被五条悟拍到硝子的工作桌上，梦野生被吓了一跳，看到五条悟修长的侧颈。

“可是她身上也没有诅咒入侵的痕迹，唯一的疑点，就是当时自我毁灭的诅咒之眼的攻击。”

“可能每个人的身体会出现不同的反应，惠也来检查过，只是大脑皮层受到刺激，其他人也没有异常的症状。”

硝子解释道，摸了摸梦野生软软的脸颊。

五条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略微有些赌气地揉乱了梦野生的头发。

“对了五条老师，我最近经常会做梦。”

梦野生从心里感觉到自己对五条悟很信任，所以关于那些奇怪的梦的事，她可以告诉他。

“是什么样的梦？”

五条悟回到自己搬过来的椅子上，脊背也不挺直，像一只懒懒洋洋的大猫。

“很奇怪，我应该知道那是什么，但突然之间就想不起来了。有天空但没有云彩，有颜色但没有具体的模样，那里还会下雨，还会有人对我说奇怪的话，可我总是等不到那里天亮能仔细看一看，梦就自己消失了。”

还有那些血腥，梦野生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觉得那是非常非常不好的事，可能还和她有关，只是剩下的景象也足够光怪陆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神秘的东西选中的人。

硝子在记录本上记下“清醒梦”的字样，五条悟接着问：“在梦里见过什么人吗？”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有一个人一直和我说话，可我只能记住他会吃诅咒，和他说我和老师都是傻瓜。”

硝子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划过长长一道划痕，她看着五条悟阴沉下来的神色，在心里轻轻地叹气。

梦野生口中的梦的真实性还有待怀疑，但是冷不丁地听别人提起可能的那个人，心里还是滋味万千。

“是老师认识的人吗？”梦野生小心翼翼地问道。自己在梦里好像是坏人的角色，但如果那个声音是真的，她又要怎么面对？

“只是一个梦而已。”五条悟情绪的变化被梦野生的五感捕捉，现在她突然觉得好难过，如果自己忘记的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她是不是已经对别人造成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想到这里，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梦里的一个画面在脑海里无限放大，逼她拨开迷雾看清雨中的景象：

少女戴着光彩夺目的金色红宝石项圈，身上展开可怖的领域，猩红的双眼没有分毫感情的色彩，双手拿着一把利刃，将其插入一个巨大的心脏里。

像一个泡泡爆破，短暂地抽离过后回到了现实。

“老师，心脏……”

不由自主的动作，梦野生伸手摸上五条悟的胸膛。她不受控制地释放出咒力，小粉红拼命陷入五条悟的无下限里，双相咒力交融，女孩冰冷的手实打实地贴上了五条悟的身体。

“怎么了，梦野同学？”

身上的力气一瞬间抽离，梦野生被五条悟托举着，让硝子查看身体的状况。

女孩的脖颈变得滚烫，但是贴着五条悟的那只手却是冰凉。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神也变得苍茫。

硝子当机立断给她注射了一只镇定剂，五条悟绷带下的眉头轻皱，六眼观察下的梦野生身体上的凤凰花封印已经松动。

女孩抵在他的怀抱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嘴里喃喃道——

“心脏……”

“心脏，被我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