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陈幼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一人一鬼，艰难地离开了这片惨不忍睹的菜田。
为什么说艰难呢。
实在是，陈幼也没想到裴妤演绎的情绪能摆烂得这么彻底。
这消极的情绪十分复杂，你说它能让人放弃挣扎，放弃努力，那确实效果拔群，很难生出反抗之心。可副作用也不低——令人十分懈怠拖延，命令的话不是很管用，得拖着拽着使劲鞭策，才能生出一丁点的效果。
明明刚经历过能量爆发，极有可能引来到其它鬼物或长发女鬼口中的神秘人，但这一人一鬼，一定要龟速前进。
“原来老师平时催我写论文时，就是这种心情吗？”陈幼有些牙痒痒。
她也试着催促，可催的多了，裴妤细长的眉就会促成一团，一脸不赞同：“阿幼，你再催我，我就要长出脑子开始思考了，这么彻底的情绪可就要没了。”
所以说异能这东西，果然不能以常理看待。
灾难降临的情况下，再摆烂的人也不会放弃挣扎。可异能加持的情绪，怎么夸张怎么来，十分极端，此生再无眷恋。
索性急不得，陈幼叹了口气，跟在卷毛男鬼身边，开始套话。
“我说卷毛，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卷毛男鬼白了她一眼，慢吞吞道：“你才是、卷毛，恶毒的人类，我们是、高贵的能量聚合体。”
能量聚合体？陈幼嘴里咀嚼了两遍这个词，心想“鬼是由能量体组成”这句话还真不是无稽之谈。
她试探道：“变成了人的模样就是不一样，词汇学了不少，难倒你们可以继承被吸收人类的所有记忆？”
卷毛男鬼没吭声，一脸疲惫，不想回答。
陈幼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他两遍。
卷毛男鬼不耐烦地皱了皱浓密的眉毛。“最后化成谁的样子，才能继承谁的记忆，这个现象我们称之为“替代”。”
陈幼追问道：“那其他被你们吸收的人的记忆呢？去了哪里？”
“存起、来，或消化掉。”
“还能存起来？”陈幼震惊。
“当然。”卷毛男鬼慢吞吞地点头。
“融合期之前，我们不敢解读、这些记忆。到达融合期后，我们也只敢解读、一个人的记忆。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记忆、是有冲突的，能量结构复杂。强行解读会、使我们变得疯狂，只能先存起来。”
陈幼了然，人类的记忆不是那么好继承的，蕴含了复杂的能量，即使是神奇的能量体，也需要量力而行。
“那你们是怎么入侵这里的，为什么入侵？”
提到这两个问题，她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定，仔细盯着面前的男鬼。
卷毛男鬼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面上出现微微的扭曲。但过了十几秒，他终究还是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答道：“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入口……人类、好吃还漂亮、母亲会带领我们进入人类、世界。”
陈幼的眉毛扬了一下，她是第二次听到卷毛男鬼提起这个“母亲”。
能赐予他们化成人形的能量，又能带领他们，看来这个“母亲”，应该是这些鬼怪中首领级别的存在，而鬼怪这个群体也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入侵人类世界。
只是，关于“母亲”的更多情报暂时不能获取更多了，因为卷毛男鬼在说出“母亲”这个词后，就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
他的面上再次扭曲，如马赛克般的虚白在他的身上频繁变换，能量开始波动，附在男鬼周身蔚蓝色的光晕随之摇晃起伏。
“母亲……母亲……嘱咐过，不能说这些，不能……背叛母亲，会死的。”他开始疯狂摇头，似是想甩掉裴妤的控制。
站在一旁的裴妤一惊，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赶紧闭上双眼，口中不停念叨：“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我是废物，我是废物。”
幽蓝色光晕波动减弱，卷毛男鬼感受到自己的变化，瞪了一眼裴妤，咬牙切齿的对陈幼说道：“长时间、的自我催眠，你就不怕她的精神、会出问题吗？真的相信了自己的心理、暗示。”
陈幼蓦地看向裴妤，只见裴妤圆圆的杏眼睁开，朝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陈幼皱着眉思忖了几秒，终究不太放心，便道：“那就只能快一点，尽量缩短时间了。”
说罢，她一手掐住卷毛男鬼的手腕，一手拉过裴妤的手，在卷毛男鬼“嗷”的一声痛叫中向前方奔去。
她其实是相信裴妤的。
激素不平衡会导致情绪起伏较大，很多人都是天生的，不怪任何人。裴妤在平时情绪虽易受影响，但她内心很坚强，积极向上，想尽办法控制疏解，绝不使负面情绪挤压过多。
这类人有一个特点：要强，但不逞强，他们清楚自己情绪爆发的危险线。
但相信归相信，陈幼清楚，长时间处在负面情绪之中总归不好，必须尽快结束异能。
她拉着一人一鬼快速奔跑。卷毛男鬼不停地嚎叫，手腕与陈幼手掌接触之处一直“噼噼啪啪”闪着能量对碰的细小火花，委实受了不少苦。
“别叫了，多亏你和你那个大块头同类的帮助，我现在已经能勉强控制能力主动收放了。”
“若你遇到的是之前的我，早就裂开了。”
话音刚落，陈幼放缓脚步，停在一片雾墙前。
这便是目的地了。
眼前的雾墙，和菜田上的雾墙一样，依旧直插上空，蒸腾翻滚，仿佛吞人的妖雾。
区别在于，那面雾墙前是一片菜田，这面雾墙前，是条公路。
本该一望无际的公路。
陈幼将护目镜取下，擦了擦下面的汗渍，重新戴上，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口罩，叠戴在之前的双层口罩上，回头对裴妤道：“你在雾墙外等我就好，有什么危险就大声喊我，一定要注意观察四周。”
“好，放心。”裴妤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