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霖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时重时轻,他捂了捂仍有些昏沉的脑袋,掀开被子下床,想来应该是纪文昊来了,只有他知道自己住在哪。
门一开,不出所料,纪文昊提着几个白色袋子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就知道你还没起。”
谢霖这里平常也没人来,连双多余的拖鞋都没备着,他把早饭袋子放一旁柜子上,扯了两只鞋套躬身去套,见谢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杵在门边纹丝不动,跟块石头似的,他有些好笑,“睡傻了?去洗漱啊,洗完了来吃饭。”
谢霖回过神,“....好。”
纪文昊将袋子里的早饭取出来一一摆在餐桌上,两份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几份下饭咸菜,一袋皮薄馅多的玉米蒸饺。谢霖很快就收拾清爽,从卫生间出来,趿拉着拖鞋坐去他对面,拿起小勺开始喝粥。
“阿霖。”
谢霖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嗯?”
纪文昊给他夹了筷蒸饺,笑得贱兮兮,“南阮是谁啊?”
谢霖动作一顿,“你....”
“你手机上给她的备注我记得是这个名字啊。”纪文昊语气暧昧地说,“昨晚她跟我一起送你回来的,你那黏糊劲儿,我真的头一次见,霖啊,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后头我还装作有事早早就走了,给你俩独处空间,你哥我够意思吧?”
见谢霖脸上露出懵然的神情,他说不是吧,“你一点没印象?”
“有一些零碎片段。”谢霖放下勺子,心里乱得不行,“刚给你开门的时候记起来一些,不真实得让我以为是梦。”
“啊?”纪文昊没控制住自己看好戏的表情,“你做了啥啊?”
“我....”谢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声音闷闷的,“....亲了她。”
“嗐,出息,不就接个吻嘛。”纪文昊以为多大点事儿呢,“又没有那啥。”
谢霖眼神无语又带了点幽怨地落过去。
“抱歉抱歉。”纪文昊一时嘴快,他知道谢霖其实很纯情,“不过你表情也不至于一副天快塌了的样子,是你喝醉了,她可没喝醉,就算是你主动亲她的,她要没躲开不就说明一切了嘛。”
“....不是纠结这个。”谢霖头发被自己薅得快成鸡窝了。
“那是因为什么?”
“很丢脸。”他咬着下唇,片刻后才说,“她嫌我吻技差,牙齿磕到她了。”
“噗——”纪文昊嘴里的饭当场喷出来,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他憋笑憋得表情抽搐,还不忘安慰谢霖,“多练练,多练练,毕竟初吻嘛。”
谢霖在办公室恍惚了一上午,工作效率极低,一会儿在想那个让他心潮澎湃的吻,一会儿在想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去见曲南阮。他是个胆小鬼,昨晚若不是酒精壮胆,他可能没勇气去主动吻她。
谢霖走去窗边,伸手推开窗户,风裹着雨丝瞬间扑在脸上,凉意冲得头脑清醒几分。台上的绿植被雨水冲刷,叶子湿润透亮,盆外溅出一些泥点,纪文昊说昨晚就开始下雨了,也不知她是何时离开的。
谢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他起伏的心绪不一样,安静了一上午,她没发来任何消息。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指尖触在屏幕上轻滑,还没从通讯录里翻出她的号码,一则短信突兀地冒了出来。
[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雨天,咖啡厅的生意一般,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倒不时有外卖小哥进店取单。
夏樊坐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瞧见门口,她望着窗外的雨幕出了会儿神,再转头就见着人进了店。
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黑白棒球服,他没有打伞,卫衣帽子盖在头上,一路过来,脸庞上不可避免沾了点雨珠。
夏樊红唇微弯,“有段时间没见,又帅了。”
谢霖不置可否,拉开椅子坐下。
“我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点了一样的。”
“我不挑。”谢霖掀了帽子,端起咖啡简单抿了口,“找我什么事?”
夏樊意味不明地笑笑,身子缓缓往桌前倾,手肘抵桌,双手叠着,她长相明媚,一举一动优雅又带着点撩人姿态,“你说呢?”
话落又对着谢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谢霖轻呵出声,略有些无奈,“你还没死心啊?”
“你知道的,我就看得上你。”
“谢谢。”
“.....”
“谢霖。”夏樊正了正神色,不再跟他东拉西扯,“据我所知,你来自临泉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家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奶,你能成长得这么好,想必从前什么苦都吃过了。来我公司,一切运作都很成熟,你下个月就能收到一笔让你满意的数字,又何必像现在这样劳心劳力,兜里还没几个钱,你又不像纪文昊,要是创业失败,灰溜溜跑回家,还可以继承家业。你说是吧?”
常年浸在勾心斗角的商业圈,话总是说得漂亮。若是直白点,意思就是你这穷苦家庭出来的孩子,能挣到大钱就不错了,现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做个几年就能在连安挣得一席之地,虽然进程慢,但也很稳定不会有波折,多少人求之不得,干嘛非得拼死拼活折腾。
夏樊知道谢霖一定听得懂。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穷人和富人在社会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会促使那本就脆弱的心变得更加敏感,有能力改变以后,更容不得他人谈起贫苦的过去,会觉得那是对他的贬低、轻视。这样的人,夏樊见得多了。
所以她话一说完就在观察谢霖,可谢霖面色不改,仍旧松散地靠着椅背。
他是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