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于瞩目之中,赵端砚轻理衣衫起身。
他踏着平稳的步伐,隔着热烈篝火和纪瑞灵自信的目光,一步一步靠近中央的高台,提袍跪下。
“臣,谢主隆恩!”
不是谢赏,是谢主隆恩?
此言一出,如掷巨石惊涛,众人面色各异。
纪瑞灵的笑容僵住……
纪家小公子眸染冷色:“他疯了不成?”
当众弃了纪国公府选择仪献公主!
“这……”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复杂的目光扫过纪瑞灵。
“……另谋高枝?”
忘恩负义!
“一飞冲天?”
好高骛远!
“……纪小姐,实惨。”
卫岚玉听着左右两侧同窗一唱一和,恨不得此刻长出翅膀飞离这是非之地。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这位好友的决定,只怕不是一时之起。
大公主稳如泰山的脸上看不见诧异,摩挲着手中碧玺珠串,心如明镜,见霜冻下来的席面,笑道:
“状元郎,竟然精通武略?”
赵端砚拱手:“略知一二,不算精通,今日不过侥幸所得。”
“你也算诚实!”大公主淡然一笑后冷脸发难,变化之快,让人暗暗心惊:“听闻状元郎幼时在纪氏家学读书,纪家几位公子都是不错的孩子。”
“回禀大公主,臣幼年丧父,由寡母女工养育,臣勤恳恭学至幼学之年得遇恩师,师怜臣孤苦领臣随侍行走,次年被纪国公赏识至今,国公之恩,臣铭记于心,至于公府公子,臣自知低微,不敢高攀。”赵端砚连忙叩拜,低至地面的脑袋足以体现其与纪国公府决裂的心。
不敢高攀纪国公府,却敢高攀公主!
这是什么鬼道理!
纪瑞灵轻轻一哂,未曾开口说什么。
情绪来的快,消失的也快。
人家在撇清关系,她要是跳脚了,反而正中别人下怀。
可她不开口,总有人等不及让她开口。
仪献微微掩面,眸带得意:“原来状元郎乃是出自纪氏家学之中,我就说午间怎么瞧见纪姐姐的侍卫同状元郎一路,原是旧识啊。”
仪献这话就说的微妙了。
赵端砚前脚说不熟,后脚她便说看见纪瑞灵的侍卫同赵端砚走一道。
她是在说纪国公府拜高踩低,还是没说纪瑞灵上赶着贴他考了状元的赵端砚?
不说纪瑞灵,大公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仪献这不懂何为止的性格,真是让人头疼。
“公主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啊,不过这山中狩猎同侍卫走散稀松寻常,路上遇见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那可就太多了。”纪瑞灵靠在椅子上,抬手摸着冰凉的耳铛,眼尾勾起泛着冰冷的水光。
“是吗?”仪献满头珠宝叮铃,她看向赵端砚,疾言厉色道:“是偶遇吗?你可要老实说,事关纪小姐声誉,若是撒谎我必要重重治你的罪!”
赵端砚抬眼看了看纪瑞灵:“并非偶遇,是纪小姐的侍卫来叮嘱我小心!当时我同书院另一位同窗同行,他可以作证!”
对面的卫岚玉抛橘子的手一顿,不知这风怎就吹向他来了。
这滩浑水他是半点都不想淌啊。
可一旁士子们的气氛引得众人将目光看向卫岚玉,由不得他不想。
“哦,是哪位公子!”仪献笑眯眯的看着卫岚玉。
得!
今天他是必须的得罪一个了!
卫岚玉放下橘子起身,声如冷玉:“草民见过两位殿下,纪小姐!”
纪瑞灵原本便猜想他应是很高大,可等他站起来才真正感受到这高度。
鹤立鸡群,不外如是!
仪献一心在如何让纪瑞灵丢脸之上,急不可耐:“状元郎说的可属实!”
卫岚玉抬头,看了一眼纪瑞灵,四目相对他仿佛看见了一只冷脸的猫,他胆敢开口,她便会撕咬地他血肉淋漓。
不过……
“状元郎所言句句属实!”
纪大小姐这脸,他说谎也挽回不了啊!
嚯!
“难道……神女有意!”
“襄王无梦!”
卫岚玉耳畔的二人转复又起,只是夜风拂过,他脊背有些发寒。
仪献对着纪瑞灵挑眉,眉眼压抑不住的开心,终于是扬眉吐气了一翻:“纪小姐这是……?”
她太喜欢纪瑞灵吃瘪的样子了。
这回里子面子都丢尽了,看她还有什么本事翻天。
纪瑞灵盯着卫岚玉暗暗咬牙,柳叶眼上挑,充盈着自嘲笑意。
没想到啊,自己竟然能在这里载了个跟头!
小公子和小姐面色担忧之色,纷纷想着如何解决眼前之急!
死寂之中,一片火燎之声在席间尤为嘹亮。
众人等着谁先开口之时,一声轻慢的笑声清晰刺耳。
众人看向纪瑞灵。
笑什么!
纪瑞灵收回笑声,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哦……我忘记了!”
哦???
忘记什么了!
纪家兄妹疑惑看向纪瑞灵。
仪献笑容消散。
卫岚玉却莫名预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