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彪端坐在床沿边，缩着脖子偷瞄侠姐的脸色。尽管是得了侠姐的默许，他还是小心斟酌道：“那个，陆叔是侠姐的舅舅，也是监护人。不过他当警察忙，基本只知道给钱，不太管侠姐，也管不了。当然，这已经比很多家长强多了。”
侠姐冷哼了一声，胖彪赶紧住嘴。
他又等了会，见侠姐没有开口的意思，才继续道：“大概在广播前的一个星期，陆叔突然把我们叫到一起吃饭，说要出个长期任务，让我们多照顾点侠姐。这就挺怪的，因为虽然陆叔对我们挺好，但他其实不喜欢我和瘦麻找侠姐玩。”
“我们还以为他是得罪了什么人，怕给家里招事，毕竟侠姐爸妈也是……哎，这就不多说了。反正后来他走了，开始大变异，我们那停电断网，就完全失联了。还是洪哥在外面瞧见过他，我们才知道陆叔变异了。”
说到这里，胖彪已经难掩失落，侠姐更是始终冷着一张脸，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乔南却觉得哪里怪怪的：从短暂的接触来看，陆林汉一心为公不假，但并不是一个顽固死板的人，总该有办法给家里人留点保命的路子，或至少捎个信也成，怎么就会让三个高中生忍饥挨饿，还要给洪哥那种人打黑工呢？
她便向胖彪确认：“陆林汉真的一点食物和武器都没给你们留？”
“吃的真没有，你们也看到了。所以我和瘦麻都觉得，他走的时候肯定也不清楚里头的事。不过……”胖彪又仔细分辨了眼侠姐神情，道：“不过我们在他房间里翻出了一小包麻醉针，就是扎你们的那种，应该是特意留给侠姐的……”
“不用给他找补。”侠姐冷声打断道：“没他我们也活下来了，也来了东海帮，不差什么。”
这其实还是在意了。乔南听出了侠姐再明显不过的怨怼，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问：“那超敏者的事，你们是从哪知道的？”
当初乔南被抓初醒，侠姐直接用这个词破了她的防，还说是在她梦话里听到的，乔南一直没有当真。刚听说陆林汉是侠姐舅舅时，她第一反应就是侠姐被透露过一些内幕消息，再听后来却又不是。
侠姐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道：“是洪哥。停电的第二天，洪哥来招人入伙，说了些外面的消息，其中就提到过超敏者。”
“我靠！我想起来了！”胖彪立马反应了过来，叫嚷出声：“就是那次！那老家伙说只是看到了陆叔，没说上话。怎么可能？那老家伙多会见缝攀关系啊，肯定是接上头过，只是他把东西和消息都昧下了！那老东西怎么敢的！那老东西……”
想明白了的胖彪震惊地重复唏嘘，仍然想不通洪哥怎么敢对一个警察阳奉阴违。
乔南却很容易理解：因为洪哥这种二道贩子就是靠截断他人渠道、自己充作桥梁生存；因为陆林汉是好人，事后再报复也不会弄死人。而陆林汉真的能活到世道恢复的那一天吗？
侠姐的神色倒是缓和了许多。她松开环在胸前的双手，坐正后问：“那他呢？能看出来他在哪吗？”
乔南心情复杂地摇头：“不知道具体在哪，但他就在我刚说过的封闭区域里，被拷在一块台板上，身上有血迹，闭着眼睛，状态不太好。”
其实一名警察出现在□□过的贼窝里，本来就大概率不是好事。乔南也不清楚那记忆画面是多久之前。唯一稍微算作好消息的可能是，既然陆林汉还被拷着，那么至少在当时，陆林汉还活着。
侠姐和胖彪的脸色刷一下白了。乔南还不得不追加一记重锤：“另外，还有一点我得告诉你们。之前因为一些意外，陆林汉吃过了变异者的肉，他就是在被送去成瘾性测试的过程中失踪的。所以即使我们找到他，他也可能没有理智了。”
所以即便之前从本心上，乔南很想去找一找陆林汉，她理智上还是先找了谢益商量——一个失去理智的变异者，不能救，不能询问信息，他们最多能确认下对方的死活，那还有必要冒险吗？
这对于她和谢益是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对于侠姐却明显不是。
她已经刷地从床沿边站起身，一步跨到乔南面前，近乎指责道：“那还不赶紧找？你之前感知的时候，不是速度很快吗？”
乔南无奈解释：“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画面，前因后果都连不上，必须全面搜查。可这里和城中村不一样，有超敏者，还有楼下那些变异程度很高的家伙，我的感知会被察觉。就算要找，也得先想好办法，或者定好对策。”
侠姐噤了声，满脸不甘地偏过头，手不自觉往腰侧摸索，却摸了个空。那里原本可能有样武器，但在之前已被请人小队收缴走了。她的身形有刹那暂停，随后垮下肩膀，烦躁地坐回床边。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但满满充斥着想做点什么、又什么都做不了的焦躁不安。
就在这种氛围中，一直斜倚在床柱上的谢益突然提议：“如果不靠感知呢？你们既然那么担心，不如自己出去看？”
他说得轻松极了，分不清是真有办法，还是单纯在阴阳。侠姐压抑着不耐，反问：“这是监狱，你自己看看那门。你是贼王吗？能开锁让我们出去？”
监室的门金属材质，有内外两层，双重保险。无论是撬锁还是蛮力破门，以他们四个的普通配置，都是几乎行不通的方案。更何况，他们还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谢益倒不生气，微微歪头，目光落在身侧，施施然回答：“我当然不能，可我们不是有乔南吗？”
那种有靠山、万事不愁的样子，令胖彪嘴巴动了动，差点就要骂一句“小白脸”。
乔南则是后知后觉：“我？”
“嗯。”谢益伸手搭上乔南的脖颈，大拇指摩梭着向锁骨间划去：“确切来说，是这位朋友。既然它怕死，总该帮帮忙。”
一阵寒颤从乔南身上窜起，她仿佛听见了黑色粘液的愤怒暴鸣。
“不要调戏它！”乔南立即警告，同时身体不受控地向后闪躲：“你不怕像胖彪那样？”
谢益的手暂停在半空中，片刻后耸肩：“好了，看来我体内没有。”
他竟是在做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