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文欢/2023.9.3
关时昔是在学校辩论赛宣布获胜之后,才知道苗念今晚又要加班的。
想到早已买好的菜和礼物,关时昔紧紧捏着奖状,对电话里优雅但急促的女声说好,知道了。
关时昔挂了电话,队长站在原地,特意等她,问:“大功臣,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庆功宴?”
关时昔轻轻地摇了摇头。
队长耸耸肩,见怪不怪先走了。
要是关时昔答应了,她才会觉得奇怪。
关时昔返回教室,收拾好桌面上自己的东西,一个人随大流,沉默着回了寝室。
苗念,关时昔名义上的姐姐,大约在九年前,开始正式介入关时昔的生活。两个人不仅没有血缘关系,户口彼此独立也没有关联。
但最绝的是,如果翻开家里的相册,会发现苗念和关时昔从小到大,连长相都毫无相似之处。
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都会有夫妻相。
而苗念和关时昔一起生活了九年,至今还是各方面都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关时昔插上耳机,点开网课。
最近昏天黑地地打辩论,反倒是把功课落下了,也幸好距离结课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可以利用这几天的空余时间给刷完。
比赛结束的早,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关时昔坐了一会儿,视频里老师的声音划过脑子始终进不去。
等关时昔发呆回来,发现距离她上次记得的知识点,已经过去了整整三节课。
右下角的时间恰好跳到了17:23。
还有七分钟,室友们就会下课回来。
当时间又跳了一分钟,关时昔抓起钥匙,在寝室群里发了一句自己晚上不回来之后,拍下电脑夺门而出。
走之前,她还不忘将奖状带上。
门哐当一声响,只听见一连串的脚步声,踩在空旷的楼道里,窸窸窣窣,急促却并不重,像是习惯了的隐忍与克制。
*
晚上九点半,苗念带着一身的酒气摇摇晃晃地从饭店里出来。
人群的中心簇拥着的是今天的客户,为了这笔单子,苗念他们整个销售组已经足足跟进了两个月,就差临门一脚。
客户似乎是很满意他们公司的招待,尤其是对上了酒桌后的苗念,不停地夸她巾帼英雄,铿锵玫瑰,但该灌的酒一点没少灌。
“那么事情就是这么个事,今天咱们就先到这里。”客户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冲着一直站在一旁赔笑的苗念上司经理说,“贵司的诚意呢,我是看到了的。那咱们改日再聊?”
经理的脸色霎时变了变,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苗念截过了话头,娴熟地说了些场面话。
等将客户和他的助理送上车之后,一转头,经理直接爆发。
“苗念!说过多少次,大客户和那些小公司不一样,没有白纸黑字,都做不得数的!就刚才,多好的机会!哪还用等什么改天,改天是多久?改天人家就变卦了!我们已经浪费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客户一走,苗念就捂着肚子蹲下身,经理暴躁的喋喋不休从她耳朵里钻进去,给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加重压力。
经理说了几分钟,最后撂下一句如果这周再看不到进展,一定要苗念好看之后,也摔车门驱车走了。
“苗念,你没事吧?”等经理走了,同事才一同蹲下来,担忧地问。
苗念的头发很长,她垂着头,几乎要落到地上。
听见同事的话,她摇了摇头,发尾扫过同事的胳膊,有些轻微的痒。
“没事。”苗念捂着嘴,“就是有点想吐。”
苗念蹙起眉头的时候,很有几分柔弱又迷人的风情。
同事顿了顿,不知为何,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将手臂往后挪,避免再被苗念的发尾扫到。
“喝那么多酒当然想吐。经理他……”原本准备好劝说的词也卡了壳,同事磕绊道,“其实他也是心急,这个客户太难搞了,他不免急躁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苗念默不作声地点头。
同事又问:“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帮你打个车?”
“我……”苗念想说什么,却在抬头的瞬间停住,她看着前方,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不用了,接我的人来了。”
等同事再一晃神,发现苗念跟前站了个人。
那是个很高挑的身影,是女生中很少见的、比男生还要高的身高。同事要很用力地仰头,才能从膝盖往上看到来人的脸。
年轻。
这是同事看见这个女生时的第一个想法。
苍白的肌肤,锐气的眉眼。
她的瞳孔是很浅的棕色,甚至接近于深灰色,好像一片弥天大雾散在了她的眼睛里,朦胧又怪异,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同事只看了一眼就被烫到了一般转向别处。
除开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会惊艳的面孔,女生全身上下是白色的衬衫加上米色的运动短裤,很运动风,外面却套了一件嘻哈的牛仔外套。
别扭的搭配让人看得不太舒服,但下一秒,女生就将外套脱了下来。
她自然地把外套搭在了苗念的身上,刚好将人笼罩,同事听见女生只说了一句话:“苗念,回家了。”
声音低而清澈,如同清泉潺潺。
*
“你怎么来了?”
苗念趴在关时昔的背上,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酒气,熏得人眼晕。
关时昔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手臂用力,把人背得更紧了些:“碰巧看见的。”
早在关时昔的身高超过苗念的时候,她就有了把醉成一滩烂泥的苗念背回家的资格。
即便那时的关时昔才刚刚成年,也有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妄想。
“也对,这家、这家店!离家里蛮近的。”苗念喝酒从不上脸,即便醉得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她外表看起来也跟没事人一样,她镇定地拍了拍关时昔的肩膀,“我、嗝。”
一出口就是酒嗝,或许是有液体呛到了气管里,接下来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忍了又忍,关时昔终于忍不住了,她侧头:“你到底喝了多少?”
咳到最后,苗念将胃里翻涌想要呕吐的欲望给硬生生压了下去,才勉强提取关时昔话里的关键词。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甩甩头:“记不清了。”
“……”
关时昔无声地叹了口气,她问:“想吐吗。”
“想。”
“回家吐?”
“嗯。”
苗念要养家,也好面子,这些年她喝过的酒不算少,但从来没见过她在外面失态过。
所有的呕吐、狼狈、谩骂,全部被家里的马桶收纳,一冲水,就消失不见。
等她缓过劲来,又会变回那个谈笑风生、尽在掌握的苗念。
关时昔喜欢这样的苗念,却也不想看见这样的苗念。
走路不过十分钟,关时昔便靠刷脸进了最近的小区。
万家灯火,里面有一间是苗念和关时昔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