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那孙子竟然还敢找你吃饭?!”
回到宿舍,满身的火锅味自然瞒不过耳聪目明的室友们。
得知关时昔竟然是和学长一起吃饭时,梁玉声音都高了八度,一副生怕自家崽子吃亏的护短模样——全然不顾她护的那个短,认真起来能把学长揍个半死,并且半年前她真的这么干过。
关时昔心情倒是看起来不错,她将包放好,慢条斯理地洗手:“不用花钱的事情,还能多吃,有何不可。”
“关键你平常也不好吃这一口啊。”梁玉叹气,“我是怕你再冲动……你的情况,可别再背处分了。”
关时昔唇角的笑意微凝,过了一会儿,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厚厚一沓A4纸:“多谢关心,这学期的重点,请笑纳。”
梁玉惊讶得睁大了双眼,而后转过身去与林宣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窃窃私语”:“主动,太主动,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吧!”
林宣阁笑她:“之前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要重点,现在时昔自己主动双手奉上,有什么不满?”
“谁说不满?哪儿敢不满?”梁玉笑容满面地朝关时昔鞠躬敬礼,不伦不类,活脱脱一个活宝做派,“我梁玉对天发誓,从今天起,关姐让我洗碗,我决不扫地,关姐让我划水,我决不划船!”
“好!”林宣阁配合鼓掌。
耍宝是梁玉的风格,林宣阁也是个合格的捧哏。
关时昔只要当观众就好。
于是她笑了笑,轻而易举地又将话题带过,继续在包里摸索。
她还有东西在里面。
当第一遍没有摸到时,关时昔的表情淡了下来。
她平日里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冷酷,甚至凶悍——即便那并不是她的本性,却也在相当程度上让人对她退避三舍。
当第二遍依旧没有拿到印象里应该放在夹层中的物品时,关时昔皱了眉。
毫不犹豫地,包被整个翻了过来。
钥匙、门禁卡、学生证……重要的、不重要的东西全部都被抖落在桌面上。
关时昔的眼睛一样样看过去。
纸巾、口红、镜子。
用旧了的钱包、图书馆的借阅证、眼镜盒。
每一样都齐全,但每一样都不是她想要找的东西。
没有。
到处都没有。
关时昔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或许是希冀、或许是祈祷——最后一次伸进包,摸向夹层。
触手的自然是空气。
没有奇迹发生。
空荡荡的,如同她空空的、没有穿袜子的脚踝。
关时昔从来不知道夏天的空气也能冷得吓人,凉意附着人的脚踝往上钻,一路通透深深凿入她的天灵盖,把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指节蜷曲,关时昔指尖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
在哪里?能在哪里?
关时昔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苛责询问。
为什么要带着东西出门?是掉了吗?掉在火锅店了?还是掉在路上了?
不。
冷静,先冷静。
——也是自己的声音。
不是大事……不是大事。
关时昔深深、深深地闭了眼,她的身体并不需要氧气,但她依旧深呼吸,因为她的头脑需要冷静。
突兀的动作终于引来室友的注意,梁玉凑过来小心地问:“怎么了,是丢东西了吗?”
关时昔重新把桌上的物品一样样又放回包里,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破绽:“嗯,是有个东西没拿回来,我回一趟火锅店。今晚如果查寝就说我生病了。”
梁玉只来得及触碰到关时昔的衣角,再一看,说自己生病的人已经狂奔出门,甚至忘记了换鞋,远不如她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冷静。
梁玉呆呆的:“可是……辅导员要生病照片怎么办啊……”
关时昔没听见。
她也没有心情回答。
关时昔在校门关闭的最后两分钟成功打到了前往火锅店的车,她坐上车后就死死扣住包的带子,似乎里面有什么不得了的珍宝。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过去,发现新上来的乘客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尊凝固的、脆弱的雕像。
外表坚硬无比,但实际上轻轻一吹……她就能化为齑粉。
*
苗念今晚不出意外又加了班。
同样的酒局,同样的人,只是结果喜大普奔,难搞的客户终于被她攻克,成功签单。
今晚的酒是快乐的,即便领导又来跟她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苗念也能一笑置之。
打工人最看重的不过是业绩,而她苗念最看重的当然是钱。
签单就会有奖金,这次还是个大客户。
想到之后的提成红包,苗念的笑意不由得加深。
关时昔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
苗念跟身旁人说了句话,便走到外面去接。
“嗯?”
“苗念。”电话那头有说话声,嘈杂的车流声,很热闹,但关时昔的声音宛如一条慢吞吞的金鱼,从喧嚣的缸里悄然游向她,带着湿漉漉的身体轻触她,“你说的吃火锅,是什么时候?”
关时昔的语气有些黏糊。
很少见。
苗念站在厅外,走廊里也隐隐能听见里面的人声鼎沸。
她有些高兴,又有些醉了。
所以她没注意关时昔稍稍与往常不同的态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关时昔不再叫她姐姐,永远都直呼她的大名。
听起来不礼貌,她也不喜欢。
但关时昔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所以听着听着,苗念也习惯了。
反正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姐姐抑或是苗念,没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