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脾气上来了，他受不了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人反过来嫌弃他恶心，他从前还对他感到不齿呢。“你他妈的至于吗？老子不是照顾你的面子马上停下来了吗，你这是什么态度？！”他嘴上说完心里还在骂：丫的也不想想，这边正办着事，鬼一样悄无声息站在门口那样看着，差点没把他给吓萎了！

“照顾我的面子？”林屿哽咽，只当在听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我要是不在，你们应该已经做完了吧？”他说完，想今天的眼泪格外争气，一滴也没有落下的趋势。

床尾的地灯投射出斑斓的光，照在陆川脸上，显得他整个人分外邪魅狂狷，“我他妈多持久你不知道啊？从你进家门儿有超过五分钟吗？你应该对我的时间很了解啊，今天是吃错药了？！”

林屿心如死灰，“那你们继续，是我打扰了。”

他转身就要走，陆川拽着他不放，反被大力推开——

“滚蛋！！”林屿眼已经是红了，粗着脖子对他吼着说。

“我操了，这是我的房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陆川是满腔怒火急着撒，他向来强势，林屿总对他言听计从，他从没想过有需要在他面前树威的那一天，或许就是现在。他高擎林屿双臂，强迫他举手投降，叫他知道现在是谁低他一等，又是谁压根儿不配。

林屿咬着牙道：“你不走，我走，我马上滚蛋。”

陆川瞪大眼睛冲他咆哮，“你他妈哪也别想去！”

林屿呼吸困难，夹着厚重鼻音的嗓音逐渐失真，“那你要我怎么办？你都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陆川一脸不乐意，更多的是满不在乎，“你不高兴我就让他走，你什么也不说就要跑，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他斜睨一眼地上汁水四溅的馄饨，反倒埋怨起来，“你看你，好好的馄饨都给糟蹋成什么样儿了。”

他摆明了强词夺理，林屿不相信陆川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要不然他这段时间就是白给他睡了，事已至此，都无所谓了，林屿深呼吸，尽量以一种无关痛痒的口吻说话，“我怎么会不高兴，谁来了我都夹道欢迎着，这也不是我的房子，随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他才发现自己的脚就踩在流出来的馄饨汤里，打湿了拖鞋，这个发现让他悲哀至极，他现在只剩下一个权利，那就是破罐子破摔，“馄饨洒了就洒了，反正花的也是你给我的钱，没什么好心疼的。”

陆川被林屿的态度弄得很是恼火，当真是火冒三丈，他就跟个傻逼似的，明明心里在意的要死，硬要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到底给谁看！

“妈的也轮得到你在这跟我阴阳怪气的？你平日里不都好好儿的吗，现在搁我这争什么风吃什么醋！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怎么地？哼，我他妈就是当着你面上了他，你又能怎么样？”

林屿自我嘲弄似的抽搦起嘴角，整张脸像是浸在酸液中那样的噬痛，面目全非，他不明白陆川怎么肯这样口无遮拦地对他说这些伤人的话，砰砰跳动的心脏外表也许健全，内里却像是有一部分遭到剪断，掉在地上，就着蔓延的汤料糊成血腥的一片。

是啊，他能怎样，他是不能怎样。

单就一个陆川也就算了，讽刺就他妈讽刺在记忆里昨日还和自己共话友谊地久天长的知己，转瞬就和自己无比在意的人□□交缠，他接受不了，他林屿就是再他妈豁达十倍百倍，也无法轻易原谅，尤其是趁虚而入的姜晓晗。

他其实只要想一想自己和陆川之间的感情，就能发现是自己一厢情愿得多，而这样屈己地爱，实在危险得间不容发。

林屿一下子感到面前的人和物都好可怕，他尝试开解自己，即便叫他转身陷入遮天蔽日的魆风骤雨，他眼都不会眨一下，情愿冷冷的冰雨把他拍醒，风暴里纵然荒凉，也比他现在的处境温和百倍。

“那就祝你们共度一个愉快的夜晚。”林屿到此已经快要麻木，痛巨衅深无非这么个理。

他踅身欲走，肩膀却被兀地掌住，陆川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你哪也别想去。”

林屿索然，眼里尽是凄凉，“那我搬张板凳来坐着，我看你们表演好不好？”

陆川一歪头，嘴角勾起顽劣的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趣味，也不是不可以。你想玩儿，可以，但我不跟他做，我要你。”

林屿低着头握紧拳，发出幽幽的伤痛，“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心...？”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他的一颗心洞开那么一大片，他以前就是挨过再多的骂，也没有一句话比这还要难听，陆川一句话就把他羞辱得体无完肤。

陆川看他哀怨又伤心到了极点的样子，胸口传来钝痛，隐约堵得慌，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变小，“我们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他撇了撇嘴低声埋怨，“你又不是我未婚妻，就算我以后真结了婚，对方也一定要接受开放式婚姻，不然成天管着我，我哪儿吃得消啊。这样吧，只要你说句话，我以后不会带任何人回家。”

林屿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个深深吸引他的男人，心痛到无法呼吸，是啊，他怎么没想到，人以后还要堂堂正正地结婚呢，陆川绝对不会替别人着想，那他林屿在他的眼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陆川刚说的话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他就是趁着自己还年轻，赶紧把世间浮华游遍，赶紧把他给玩腻歪了再一脚踢开。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好话，都他妈一整个不算数。

林屿整个人儿丢了魂，了无生气，嘴里念着最悲伤的违心话，“没必要了，我不在乎。”

陆川目下一凛，面上的阴翳厚得不能再厚，“林屿，我的耐心有限，你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和我说话。”

“真没必要。”林屿下意识掐紧手指，指甲嵌入掌心，合该痛却没能感受到，他现在满脑子在想该怎么逃离现场，都不用特意端倪陆川的表情，猜都能猜到他咄咄逼人的样子。

陆川凶相毕露，在暗昧的环境里充斥寒彻骨髓的压迫，“那你还想怎样，啊？！”

他步步紧逼，林屿害怕地往后退，双腿碰壁后止步不前，伸手探了探身后，空无一物只有半人高的凭栏，如临深渊，那股如同盲人跳海一样的失坠感让他胆战心惊。陆川这时候狠狠把林屿抵在栏杆上，任由他浑身止不住地抖，不知是自身的缘故还是视线随着身体而颤动，他忽然瞥见远处趴在地板上的姜晓晗也在无声颤栗着。

“陆川...”林屿声线害怕地变了形。

“你乖乖爬到床上去把自己脱干净，今儿这事我当作没有发生，以后该怎么对你，我还怎么对你。”

陆川想他是好言相劝，浑身的戗毛不再林立，神情也不似刚才那样激动，仿佛稍微抚慰一下他就能变得温柔，纠葛过错全部一笔勾销，可在林屿看来，他平静的面孔反而变得狰狞，他是夜里逞凶的邪祟，一字一句都像炙烤过的锉刀一点一点将自己凌迟，发出削筋挫骨一样的钝响，他已是遍体鳞伤，陆川却不知道。

“一个姜晓晗不够，你还想要我来加入你们是吗？陆川，你就不觉得恶心！”林屿的腰被铁一样坚硬的栏杆膈应得生疼，他还是固执地直起腰杆，抬起头来怒视陆川，如果说这个房间里有人有资格七窍生烟，那也理应是他林屿！

窗外传来一声惊雷，淅淅沥沥的小雨点击打窗棂，接着是若疾似狂的倾盆大雨，落得玻璃窗噼里啪啦作响。

林屿眼里的泪水终究还是氤氲在眼眶里流下来了，积重难返，那一声天雷勾动的不是地火，而像是他们之间到此为止的引线，地板上糜烂的不是馄饨，是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好得起来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撸串你小子晚上别睡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