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说是陪新郎敬酒,沈翊白象征性地跟了几桌就遁了,毕竟他不知道他那个破背包能把时路留多久。
伴郎和兄弟团纷纷不满,抱怨,最能喝的人走了他们怎么办?
“随他去吧,他今天就是来逮人的。”
“逮谁啊?”
刘皓一口闷掉杯白加红,做了个“前任”的嘴型,兄弟团一顿猴叫:“哦哦哦!是诚德高中那个?他终于回来了?我们也想去看!”
“当年就你见过他,不公平!”
“我们也想看看把老白掰弯的人长啥样!”
“卧槽你们小声点!”
刘皓拦着不让这帮人走,一来怕这些五大三粗的直男吓坏时路,二来挡酒的都走了他一个人怎么办!?
“以后有机会看的,别急。”
宴会厅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沈翊白拎着西装外套走得飞快,深色的条纹领带被扯得不成形状,歪歪扭扭的在胸前挂着。
时路大老远就注意到他了,目光随着他穿过觥筹交错的桌宴,略过繁花和人群,跨过空白的两千多个白天和黑夜,最后停在自己的跟前。
世界纷扰吵杂,时路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突然理解郑澜岚为什么要全副伪装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面无表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眼底又流露着怎样的情绪。
时路把背包一股脑儿塞到沈翊白的怀里,转身就想走。
沈翊白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领,稍稍用力将人给扯了回来,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你……就这么走了?”
走了?!
时路像只被扼住后脖颈的猫,身体瞬间变得僵直,他没回头。
“还有什么事吗?”
沈翊白失笑:“我们那么久没见,不能坐下来叙个旧?”
时路不自在道:“不了吧。”
“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时路短暂地愣了一下,垂下眼睛平淡地说:“没有。”
好个没有。
沈翊白又被气笑了。
为了制造这次“巧遇”,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结果却只等来一个背影。
哪怕是关系浅淡的高中同学,几年没见都应该寒暄问候几句,更何况他们曾经还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同过床共过枕,但凡有点良心,都说不出这么冰冷的话。
沈翊白恨不得掐住时路的脖子,把人拧过来重新再问一遍。
他强行压下委屈和不快,哽咽开口:“我们是分手了,又不是反目成仇了,你至于用这种态度对我?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被甩的那个人好像是我吧。”
“时路,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认识那么多年,沈翊白从来不直呼时路的大名,因为他觉得那样太生疏不够亲密,此刻却连名带着姓,好像有天大的怨恨。
时路紧咬着唇,沉默不答。
看着面前这个冷漠无情的后脑勺,沈翊白的下颚线绷紧,又松开。
沉默许久,他苦笑道:“算了。”
时路怔楞在原地,被这声“算了”刺激得心绞痛,什么算了,是不打算再挽留他,还是既往不咎?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明明没回头,却好像能看见沈翊白红着眼眶离开的样子。
……
会场依旧热闹,外面是灯火通明的璋宁夜景,雨雾给整座城市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很不真实。
出地铁站的时候雨突然变大,寒风凌冽,拍在脸上刮刀子般地疼,时路却丝毫感觉不到冷,他没撑伞,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囫囵洗了个澡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还有重要的面试,他应该要早睡,但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睡意全无。
满脑子都是沈翊白和他的那句“算了”。
记忆里的沈翊白不是个会轻易算了的人,这人的字典里仿佛就没有“放弃”二字,难缠,听不懂人话,得不到想要的决不罢休,一旦认定的事,会拼命去争取……
时路又想起了更久远的事情。
高三进入第一轮复习的时候,沈翊白的厌学情绪被成山的试卷逼到了最高峰,整日都提不起学习的劲儿,时路怀疑如果不是怕自己生气,估计沈翊白早就翘课跑得没影了。
沈翊白一直强调无所谓上不上大学的,他对时路说:“你考去哪个城市,我就去哪个城市。到时候咱在你学校旁边租个小房子,我每天在家煮好饭菜等你下课。”
时路听得既感动又发愁,感动的是沈翊白给他俩规划好了未来,发愁的是这个未来屁都不是,都不用风吹,走两步自己就他妈散了。
看一眼沈翊白比脸还干净的试卷,更是愁上加愁,本着“我好男朋友也要好”的想法,时路认真且严肃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沈翊白一脸“你疯了”的表情:“你要和我去念大专啊?”
时路卷起试卷敲他脑袋:“我是叫你来我学校!”
沈翊白一脸“你终于疯了”的表情:“亲爱的,你想去的那几所学校,我拿命考都考不上啊。”
“你能的!”时路反过来开始给沈翊白洗脑,“现在才第一轮复习,你基础又不差,只要努努力,肯定能考上。”
沈翊白趴桌上拿外套盖住脑袋,咕哝道:“可我看到试卷就烦诶……我可能得了不能学习的病。”
时路没辙了,拿出一张空白的单词卡,在上面写写又画画,然后掀开衣服把卡片从缝隙间递进去,说:“你一模成绩要是能过本科线,我就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刚刚还毫无干劲的人果然支棱起来了,沈翊白捏着小卡片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通红,磕磕绊绊地问他:“什,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吗?”
时路夸下海口:“可以,只要我能给。”
之后沈翊白就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开始了生不如死的学习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