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孟清的面，梁思原咬碎了牙关才忍住那些汹涌而出的质问。

他当然知道孟清有多好，也知道她会被喜欢被爱是多么正常的事，可看到她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嫉妒、怨恨、冲动，种种疯狂的情绪还是在心火上沸腾。

潜藏的意识早已经发狂，可他偏偏拿她没有任何办法，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被她选择，煎熬到最后，击溃那道防线的，是一抹淡淡的委屈。

深秋的冷水开始透骨，梁思原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回到办公室坐下，待处理的工作堆满了桌子。

他其实一直都有很多事要做，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他不应该总是把时间和精力放在那些仅仅是单相思的情感纠葛上。

但那是孟清。

那是孟清。

店铺已经装好，剩下的就是铺货做橱窗展览和分区搭配。

第二天，梁思原没有再去商场，本来不愿意做苦力的孙一帆倒是去了，中途不断给他发来一些照片汇报进度，感慨这两位姐姐的审美。

【粗布在秋天好有感觉啊，苎麻也好看，我要爱上这种质感了。】

【哇，思思姐说这件是男女同款，我也能穿，要送我一件让我开业那天穿，来给她们捧场，太棒了！】

【原哥，这一套好适合你！竹影阑珊的感觉清冷透了，你穿上绝对气质拉满，思思姐说也可以送你一套，让清姐给你带到酒店，你记得下了班去前台拿。】

看到最后一条，梁思原冷着脸，打了一个问号。

孙一帆不明，回了一个困惑的表情包。

【清姐是你叫的么？】

【……我错了。】孙一帆认怂，【那我叫……孟姐？】

【她又不是你的姐姐。】

【我总不能管她叫孟清……】

【孟老板，我叫孟老板总可以了。】

梁思原没回复，过了一会儿，孙一帆发了一大堆跪在地上流泪哭泣的表情。

【原哥你杀了我吧，思思姐说叫老板好奇怪，让我就叫姐姐。】

【我不是故意的，我明天不来了呜呜呜呜呜。】

梁思原关掉手机，心口被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填得鼓鼓囊囊，让他连呼吸都憋着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想。

从孙一帆的话里看，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他和孟清住在同一个酒店的事情，可他们的态度坦荡得好像他跟孟清根本没什么可能性，所以也不需要避嫌，可既然不需要避嫌了，却又要放在前台，连一点接触都不愿有。

沉闷，烦躁。

出于某种逃避，梁思原加班到很晚才回去，到前台询问时，孟清果然已经把衣服放在了那里。

盒子里是一身三件套装，白色上衣用刺绣的方式在一侧留下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碧竹林影，灯光下，丝线有流光溢动，仿盘扣的细长金属扣，低调中又透着点锋利。黑色的长裤垂直向下，在腰间做了简单的竹叶暗纹。外衣是中长款的对襟版褙子，近于灰黑，却又调入墨绿和一点蓝铜矿，压得很深，非常素净的板式，去掉系带，配了一个竹节胸针。

孙一帆给他发的照片里是一身黑，而孟清给他换了一件，舍弃了那些冷酷的沉淀。

本来说服了自己不要总是惦念，可洗漱完坐在床边，梁思原盯着那个盒子，还是沉不住气拿出来试了。

尺寸刚好。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大小长短，肩线腰线，全都刚刚好。

他们才见过两次面。

梁思原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拿起手机戳开了孙一帆的聊天框，一行字打完，不见他回复，拨了个语音过去。

这次很快接通，孙一帆在那头睡得迷迷糊糊，“原哥，怎么了？”

“你衣服合身么？”

“合身啊。”

解扣子的手顿了一下，电话里孙一帆揉着眼睛嘟囔，“我在店里试了的，孟清姐说你的要是不合适可以再拿去改改，她留了余量的。”

梁思原一默，“我的她改过？”

“她说你个子高，拿了个长款把尺寸收了一点，怕太宽松不显人精神。”孙一帆打个哈欠，“怎么了，是不合适吗？”

“没有。”灯光下，梁思原垂眼，那些躁郁都化开，深潭变为静水，“没事了。”

孙一帆被他搅乱清梦，不懂他大半夜闹这一出是要干什么，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挂断了电话。

片刻后，梁思原从官网上找到孙一帆那件衣服的售价，给他发了一条转账，让他把钱付了，不要随便收别人东西。

【……好的。】孙一帆敢怒不敢言。

这一夜虽然没睡几个小时，梁思原一大早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精神饱满。

酒店里有可借用的厨房，炊具齐全，他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好的食材，把米淘净煮上，葱姜切成细丝，里脊切丝后腌制的功夫，把配菜洗净切碎收在碗里，刀上抹一点油，把皮蛋切成小丁。

他做得仔细，道道工序有条不紊，粥煮出来，尝过咸淡确认无误，找厨房的人借了一个打包盒，把粥装在里面，配好餐具，放进提前准备好的保温袋。

梁思原估计孟清应该起床了，忐忑不安地拎着粥站在716的房门前，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敲了门，里面却迟迟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