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原抬眸，“你问我？”

汗如雨下，那人只得匆匆收尾，言语干涩，“初步构想太不成熟，我再去改，几家画廊我也重新联系，看他们有没有更好的组织统筹……”

“不用。”梁思原拍板，“就这样。”

他已经定下，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梁思原把面前的文字稿收起来，“水云间就算了，布展周期太长，换成鸣楼，让他们尽快提交一份清单，用我们的新系统进行查重，没问题的话签协议，明年的四月展也优先给他们。”

房间里一片死寂，陈文石不动声色，梁思原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话说完便离开了会议室。

“思原。”

梁思原还在对着手机发呆的时候，程丽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水云间的陈泓，晚上想约你吃个饭，你看要去吗？”

“陈文石什么态度？”梁思原把手机倒扣放在一侧。

“他应该不知情，电话是他们二把手邵奇打来的。”

“推了吧，以后不是他本人的邀约不用问我。”梁思原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名片，“今晚联系百川文化的李昕阳，就近找个地方，跟他谈谈美术馆系统升级的事情。”

“好。”程丽接过来应下，“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百川文化科技有限公司，是近几年新兴的一家文娱类科技创新公司，创始人李昕阳从高中便是一个传奇，大学期间参加科创比赛的履历更是惊人，独自创业之后，两年拿下四轮融资，企划书在美术馆的项目竞标中一骑绝尘，是梁思原到这里拍板的第一个决策。

资历浅，百川在协会的内部会议上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但在梁思原讲完自己的思路，把每一个人的问题都堵了回去之后，付元明的不表态成了默许，直接导致在这一场会议之后，协会由陈文石的表面民主制变成了梁思原的独裁一言堂。

两边都是年轻人，饭桌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坐下来便是直入主题。

“开年展我打算不再对接画廊和工作室，准备越过下层协会，直接面向大众公开征稿，再由一个合适的第三方进行整合。”梁思原说：“一级过滤的查重系统还需要再升级，数字展厅尤其要重视，其他的，我们还是希望你们做的东西可持续性强一点，减少一些后期维护的投入。”

“没问题，软件的更新迭代我会负责到底。”李昕阳笑笑，“梁主席，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您给我们机会，我们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他能把他们从诸多老牌公司里捞出来，不可谓不是伯乐。

聊到最后，李昕阳说起自家公司现在在做的软件，意气风发的模样，“是一个新的漫画APP，我们刚签了几个非常优秀的画师，无论故事还是画技都是一流的，传统站瞧不起条漫，可我们偏要让他们看看，好的分镜不受屏幕和形式限制，我们在适应快餐时代的同时，也一样能做出好作品。”

梁思原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随口接了一句，“新城那边的文化馆明年会开一个艺彩新区，你们如果有好的作品，可以递上来在那里展示，漫画手稿也可以。”

李昕阳惊喜，顿了下，说：“我有个小妹许斐，以前是学油画的，她的基础非常好，如果是手稿的话，我一会儿可以发给您看一下。”

梁思原同意了，回去的时候在车上收到了李昕阳发来的图片，除了他那个妹妹，还有旗下其他几个画师的作品。

李昕阳到底是做技术的人，选出来的大都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许斐已是其中佼佼。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其中的一幅青蓝墨色组成的山水侠景时，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让他愣了一下。

梁思原问了这幅画的作者，李昕阳很快回复，“这是我们旗下作者归一的新作《封棺》的宣传图，本人叫谢临，之前是奇嘉的签约画师，一直画传统黑白漫，在网上有一定的知名度，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彩漫，也是他向条漫的转型之作。”

谢临。

梁思原蓦地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

他从李昕阳那里要到了谢临的联系方式，下了车，先给张谷春打了个电话。

时间有点晚了，张谷春已经准备睡了，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沉默了很久，对他说：“思原，算了吧，只要他现在过得好，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梁思原推门走进大厅，“背着一个污点用另一个名字退出去生活，只是逃避而已，你还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就觉得他过得好，我不是瞧不起漫画，但你觉得他的水墨就应该只停留在那几寸大的屏幕上吗？”

“当年你离开后，我不是没有试过想要帮他。”张谷春语气低落，“但养母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

“所以你就让他一直缩在自己的壳里，你觉得他承受不了跟陈家父子的对峙，就容许他不争，让他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自己冷眼旁观，让那两个人这么多年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梁思原语气冷得不像话，“这就是你所谓的过去，是你要的算了。”

“思原，你太偏激了，这些事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谢临当时……”

“不作为当然简单，但你凭什么承他一声老师。”

张谷春不言，梁思原走到快要关闭的电梯前按了一下，“你不管可以，那就少来教训我，白白吃亏，我咽不下去，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电梯门打开，梁思原看到里面拎着一个袋子站在那里的孟清，脑子里嗡的一阵耳鸣，怔愣之后，放低了声音，还是继续一字字道：“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