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中校园,占据涪县老城的一整座山丘。
临街是称得上阔大的正门,以及同样阔大的照壁,黑底金漆写着“涪县中学校”几个大字。
进门绕过照壁,便是涪中人称“一千步”,实际多少步没人数过的漫长台阶。
拾阶而上,沿途可见到几株参天大树、茂密的小树林和草坪,散布其间的图书馆、校史馆、活动中心、行政楼,以及台阶尽头的实验楼。
实验楼一楼居中设通道,穿过去便是大操场,集中升国旗、开晨会的地方。
大操场对面,还得再爬一小截台阶,才能登顶最高处的教学楼。
如果先不进学校,面朝正门往西走两分钟,就是舅舅家小楼所在的十字路口。
从路口右转进侧路。这条路有些窄和陡,人迹罕至的样子。
行人道走着走着变成陡峭台阶,爬上去便是涪中西门。
西门直通教师小区,供老师和家属出入。
同样的,面朝正门往东走两分钟呢,也是一个十字路口。这个十字路口比较大,架着行人天桥。
不用上天桥,直接左转进侧路。
这边的侧路地势平缓得多,也宽得多,热闹得多。
路两边挤满小饭馆、小超市、文具店、书店、服装店和隐蔽的网吧,是涪中人口里的“多(堕)乐(落)街”。
多乐街走到头,差不多就绕到山丘背后,这里的校门是东门。东门里面关着田径场,平日都紧锁着。
早晨七点不到,舅妈和姨婆一起上来天台,送来早饭,等着苏江吃完就去涪中报到。
苏江一边抓紧吃饭,一边推辞,小楼到学校就几步路,再说他都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送呢。
舅妈坚持要送,理由是“我都答应你舅舅了。”
苏江只好跟着她下楼。
街边等着一台小车,舅妈介绍,“这是张叔叔。”
苏江跟司机张叔叔问好。
听见舅妈说给张叔叔,去东门。
苏江提醒,“弟弟还没下来。”
舅妈笑了,“雷弋呀,他从来不和我一起去学校。”
苏江不免咋舌,难道这个表弟跟舅妈也“约法三章”,不可以在学校接触?
小车绕到东门,门前已经有两个老师等候。
一位年轻些,瘦矮身材,是副校长蒲老师。
另一位年纪大的,高高胖胖,说话中气十足,是苏江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向老师。
苏江只知道舅舅在彭县做“二把手”,这会听见蒲老师叫舅妈“秘书长”,才知道舅妈也是涪县的领导。
在舅妈的指引下跟老师们问好。
蒲老师和向老师都让舅妈赶紧去上班,行政中心在新城那边呢。
舅妈迟疑了一下,问苏江自己去教室有没有问题?
那自然是没问题。
舅妈就说,“那我不进去了,免得打搅老师们。”
师生三个目送舅妈上车离开,才转身进学校。
隔着田径场,远远看见教学楼仿佛一艘白色巨轮停靠山头。
后山的台阶比较分散,东一截、西一截,连接起田径场、篮球场、食堂、宿舍楼。
一路上,蒲老师告诉苏江,“你能来我们学校,全靠你舅妈签字,她分管教科文卫。”
又打听,“你舅舅已经回彭县?他们家公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尴尬的话题被向老师打断,“蒲校长回办公室吧,我带苏江去教室。”
向老师喘着气,领着苏江爬楼梯,又给介绍教学楼。
每层楼六个班级,高二在二楼和三楼。二楼是三个文科班,和高一合用。三楼是六个理科班,苏江转入的高二九班在三楼最右边。
这会是早自习时间,不过今天大家都没有学习,正忙着做大扫除。
来到三楼走廊,苏江请示向老师,“我能进去参加扫除吗。”
向老师说,“我们先去办公室待会,等上课我跟大家介绍一下?”
苏江连说没事没事,就从前门进了教室。
进门的瞬间,闹哄哄的教室有片刻静止。大家都停下动作望向苏江。
苏江迅速得出三个结论。
第一,涪中没有校服,舒服!
第二,同学们还算稚气淳朴(看着比十六中的同学至少小三岁)。
第三,大家看我的眼神——很、惊、艳。
苏江当然知道自己是帅哥,这会又有初来乍到的神秘光环加持,正值高光时刻。
坦荡荡迎上附近两个同学,抛过去一句“苏江,新转学来的”,就动手拿工具,加入劳动。
多年转学经验,想要融入新集体,无非少说话、多做事。
苏江揽下最费劲的擦地,把歪斜的课桌对整齐。同时得出第四个结论,教室按照单人单桌布置,没有同桌。
再爬上窗台擦玻璃,看见绿树掩盖下的校园,浩浩荡荡占据整座山丘,心里弹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想不到涪中是这样气派的高中。
事实上呢,眼下的涪中已经不复当年荣光。
根据度娘百科记载,千禧年前,涪县原是临省的地级市,下辖涪县、彭县、武县等五六个县,统称涪县地区。
那时候,周边几个县最好的资源都往涪县聚集。
其中,最好的教育资源就在涪中,是这片大山里“辛辛”学子最向往的高中。
然而千禧年双城直辖,整个地区划归双城。
大家有了报考双城名牌高中的资格,情况迅速发生改变。
成绩拔尖的,缴得起借读费的,都去双城念高中。
继续报考涪中的,要么成绩二流,要么来自乡镇,再有就是去双城以后成绩滑坡灰溜溜回来的。
只消比较涪中历年的高考光荣榜就能发现差距。
从前的涪中,每届总有两三个清北,现在好几年未必能考取一个。
这些变化苏江不知道,老爸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