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彦宇原本捏着拳头捶医生的办公桌,回头看见苏江和张勇,虽然满脸怒容,总算停止动作。
张勇凑上前,轻轻拍他的后背,又问,“还好吗?”
医生如获救星,“你们是他的同学吧,快把他带走,这个神经病!”
苏江马上说,“您作为医生怎么能这样说话!”
医生毫不相让,“好好跟他他说不听呀,还要打我呢!”
说着又把电脑显示器调转过来,“你们自己看,他昨天刚来开过安眠药,现在又要我开,精神类药物是可以瞎开的吗?系统都有记录,查出我违规给他开药,你们能来帮我担责?”
苏江说,“那你也不能骂人。”
张勇也说,“我们打电话投诉你的。”
雷弋刚刚没进急诊室,还以为他溜了,这会看见他捏着一张挂号单跑进来。
雷弋说,“您把药开在我的名字上,这样您就没有责任了。”
医生三十出头,还很年轻,也是一时生气才骂人,估计正有点心虚。
这会顺势拿过雷弋的挂号单,把键盘敲得啪啪响,一边写处方,一边解释,“我也是为他好,这些药不能多吃,长期吃影响记忆力,还会影响……算了算了,你们赶紧告诉老师,联系家长送他去住院。”
虽然如愿拿到安眠药,到底在同学面前出了糗,封彦宇急匆匆走在最前面。
另外四个人赶紧追上去。
张勇没话找话,“姨婆得了糖尿病,我们来看姨婆……”
雷弋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打听,“你睡不好吗?”
封彦宇都知道我们偷看他微博,还假装什么呢。
苏江忍不住把话挑明,“焦虑症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跟我们说实话,你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需不需要住院。”
封彦宇原本已经放松,听说这话,不知道是难为情,还是情绪崩溃,立即往地上一蹲,嚎啕大哭起来。
好一会过去,哭嚎才变成断断续续的哭诉。
“我睡不着,吃双倍的安眠药还是睡不着,我好累,好难受,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紧张得浑身发抖,每天都在咬牙坚持,可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等着他差不多说完,又停了停,张勇伸手拉他起来,“我们去河堤里面坐一会。”
苏江一直没有把河堤逛完过,今晚才发现从中心医院出来,过街走一小截路就是河堤出口。
河堤的幽暗和凉风,叫每个人都松一口气。
再慢慢散一会步,进凉亭里坐下。
苏江和雷弋各坐一边,张勇陪着封彦宇坐一起。
张勇说,“其实医生说得对,你靠这些药维持不是长久之计,要不还是考虑住院?”
苏江也建议,先住院治疗,哪怕晚一年高考呢,说到底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凉亭里没有灯,看不见封彦宇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我不能住院,我绝对不能住院,至少在高考前不能住院,住院最少要耽误三个月时间。而且你们不知道那种医院里面有多恐怖,病房装着铁栏杆,还不停有人乱喊乱叫,里面都是我这样的……神经病。”
经过哭喊和散步,大家都从容了许多,想到一些安慰的话。
雷弋说,“你不是神经病,你只是焦虑症,就跟姨婆的糖尿病一样,都是慢性病,吃药就行,没有关系的。”
苏江说,“就算你是神经病,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老天非要你当一个神经病,那就当呗。就像我和雷弋,生来就是同志,我们能怎么办,那就好好当一个同志。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自己,别跟自己较劲。”
张勇也说,“这样说起来,我也是一个赌鬼神经病的闺女。真的,我们那时候还打听过双城医院专治赌瘾的神经病专家。”
封彦宇忽然抬头看一眼雷弋跟苏江,问张勇,“他们的事情……他们都告诉你了?”
张勇点点头。
封彦宇急煎煎地解释起来,“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我好后悔……所以我才去自助餐厅等你们,想请你们吃饭,想跟你们和好,你们却没有来……”
被刻意回避的这段“恩怨”,到底还是被推到四个当事人跟前。
封彦宇窘迫地顿住了,大家也都顿住了。
最后还是张勇开口打听,“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不住院?把这些药一直吃到高考?”
“今天起我先把安眠药减半,”封彦宇一边想,一边说,“过一个月再减到三分之一,影响就不大了。然后明早我就恢复跑步,努力调整状态。”
雷弋马上说,“我们来陪你跑。”
封彦宇说,“不用陪,我能坚持的。”
苏江就说,“慢慢来。”
说话这里,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张勇想起来问雷弋,“怎么今晚蚊子没咬你?”
雷弋说没有。
封彦语立即说,“怎么没有,秋天的蚊子最厉害,我被咬了好几个包。”
原来今晚封彦宇代替雷弋当了人肉蚊香。
张勇借着这个典故,说了上次聊天的事,简单几句,算是给今晚谈心的一个总结。
再笑着起身离开凉亭,从河堤来到三岔广场。
两支游击舞蹈队正你一句我一句跳得欢天喜地。
周末的原因,乘凉的老人小孩也格外多。
又发现摊贩推出新项目,有人把西瓜对半切开,一勺一勺挖进榨汁机,现做现卖西瓜冰沙。
还有人摆摊,用夜光的小圆环套各种夜光小玩偶。
苏江请大家喝西瓜冰沙。
雷弋请大家套玩偶,每人十个圆环。
一轮下来,什么都没套中。不服气地买来圆环再套,结果还是不中。
原本还想再战一场。
张勇手机响起来,电话那边传来向老师嘶哑焦急的声音,封彦语和你们在一起?你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