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玉山市鱼龙区长青路街道派出所。
办公室角落里，姓张的警官张望了一圈，也没找着椅子，只好骂骂咧咧地找了个靠枕垫着，招呼李跃坐下。
旁边柜子上那只兢兢业业工作了一整天的烧水壶发出‘呜呜’的抗议声，可惜即便声嘶力竭也无法引起这里人们丝毫的注意力。
鱼龙区是老城区，商圈、城中村、大学城、拆迁房，能想的到的环境这里都有，新与旧的碰撞导致这里环境极其复杂，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群。鱼龙区，‘区’如其名，鱼龙混杂，矛盾自然也是层出不穷。
鉴于鱼龙区的特殊情况，各个街道派出所的警力虽算不上充裕，应付平日里的家长里短倒也绰绰有余。可如今，派出所却人声鼎沸宛如早晨六七点的菜市场，所有警官都忙得脚不沾地，依然安抚不下那些情绪激动的人们。
张警官指了指李跃的眼睛：“你这伤没事吧？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李跃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做镜子对着看了看开始发紫的眼眶，揉着眼睛说：“不用了。”
“他也不容易，就这一个女儿，还失踪了，情绪比较激动，你理解一下啊。”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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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热水壶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后渐渐安静下来，张警官站起来，倒了杯热水递到李跃手里，坐回位置上翻了翻手里的本子：“咱们前面问到哪了？”
“问到谁定的旅游计划。”李跃把杯子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搓了搓被烫到的指尖。
“嗯？”
“是纪灵珊定的。我们毕设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按计划八月中就能拍完并剪好，她说到时候想出去玩散散心，还有几个朋友一块去。”
“你们的行程还记得吗？”
“按照计划是8月……”李跃刚说了半句，便遭受了无妄之灾，旁边的柜子猛烈摇晃起来，终于决定罢工的热水壶翻倒下来，滚烫的热水直直泼到了大腿上，烫得他嗷了一嗓子，直接跳了起来。但这一嗓子也没能盖住后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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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
喊得整个警局震天响的寸头花臂男正一手箍着另一个男人的脖子将其按在柜子上，正是这个动作弄得连接起来的一圈柜子都晃了起来。
“试试就试试！”被箍得脸红脖子粗的衬衫男显然不服输，一边用力拉扯寸头的手，一边梗着脖子说：“你诱骗我妹妹！你杀人犯！”
“干嘛呢！干嘛呢！看看这什么地方！”没等寸头的拳头挥下去，几个民警已经反应过来拉开了两人。
衬衫男还想冲过来，被民警架住，便开始大声嚷嚷，惹得整个警局里的人都看了过去，“尹珍的尸体是在你家楼下垃圾桶发现的，这事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张警官也被溅了不少热水，气得不轻，爬起来吼道：“喊什么喊！老实点！“
他先看向衬衫男：“尹嘉信是吧！我记得你，前几天就来闹了一次，怎么，派出所当你家啊！”
说完，又转向寸头男：“卫鸣？让他说两句能掉块肉啊，还动上手了？”
寸头男卫鸣没有反抗，任由民警拉他坐下，尹嘉信不敢再去招惹卫鸣，却敢冲着民警撒气：“要你们干什么吃的，在派出所还能让他打我！”
“给他们分开，带出去冷静冷静！”
几个民警将两人分开，张警官拍了拍李跃的肩膀唤回他的注意力。
“别管他们。你刚刚烫着了？”
“嘶——”李跃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先吸了口冷气。短裤掀起来一看，大腿红了一大片。
“嗬，看来烫得不轻，今儿负伤不少啊，还能坚持不？”
“能。”
“行。”张警官把脚边的外卖盒子往角落里踢了踢，“那咱们速战速决，刚问到哪了？”
“旅游的行程。”
“哦，对，你接着说。”
“按照计划是8月19号从玉山机场出发到坪门，24号回来，但现在……你也知道，我只记得截止7月31号的事了。”
“我们查到的出行记录显示，同行的尤思妍和曹文斌的确是8月24号回来的，但你、郭牧还有纪灵珊晚了两天，也就是26号才回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纪灵珊失踪了，你们两人的嫌疑很大，尤其是你，她最后联系的人就是你,而且你答应了她见面。”
“我知道，可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行了行了，”张警官捏了捏眉心，”先这样吧，记得保持手机畅通，有进展再联系你，你也记一下我电话，想起什么随时call我啊。行了，你回去吧，我再去找纪灵珊爸爸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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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拉着穿过人群离开派出所，李跃找了家最近的便利店买了瓶冰水，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掀开短裤，往已经起泡的烫伤上浇水。
冰水顺着大腿流到了地上，一只蚂蚁被从天而降的水困住，奋力挣扎许久，最后还是顺着水流一起进了下水道口。
“哟，挺白啊。没想到有热水，对不住了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寸头卫鸣也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管烫伤膏扔给李跃，又补充道：“大姑娘都没你白。”
李跃没想到卫鸣打着架还能注意到自己被烫伤，晃了晃烫伤膏，说：“谢了。”
“谢啥啊，这不怕你讹上我。哎呦，眼睛还有伤呢，这可赖不着我啊！”
“不赖你，”李跃一边抹烫伤膏一边问：“杀人犯？尸体？”
“听见了？”卫鸣问完自己乐了：“也对，那孙子喊那么大声可不都听见了。”
“怕不怕？”他说着自己站起来，把手里的打火机抛起来，接住的同时用打火机对准了李跃的头：“砰——杀人犯。”
李跃觉得有点幼稚，眼皮都没抬一下。
“啧，没劲，走了。”寸头把打火机塞回兜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