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鸣家。

“说吧，怎么回事？”卫鸣坐在沙发正中，翘着二郎腿，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抬了抬下巴问。

一个大行李箱被放倒在电视柜前，段飞面朝沙发坐在行李箱上，平白比三人矮了好一截，他垂着脑袋，小声说：“就是让我爸赶出来了呗。”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卫鸣一点不为所动，冷着脸说。

李跃和郭牧分坐在卫鸣两边，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段飞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三个人，讨好地笑道：“鸣哥，你看这整的跟三堂会审似的，没必要吧？”

“不说我带你去见段叔。”卫鸣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段飞赶忙叫道：“别，我说还不行吗？”

说完，试探着站起来，见卫鸣没发表意见，便扶起行李箱，去餐桌边搬椅子过来。

卫鸣借此机会给李跃和郭牧解释：“他就是解了纪灵珊电脑密码的那个小段，之前瞒着他爸在我店里修电脑赚零花钱。”

段飞搬了把椅子过来，总算是坐舒服了，才开口说：“我之前不是网上谈了个对象，想去余溪找她吗，我爹不让去，非得给我拘在他那个破打印店给人修手机修电脑。”

“余溪？”郭牧坐直了些：“我家就在余溪。”

“真的啊？”段飞立马激动了起来：“那你能不能帮我……”

话还没说完，卫鸣“砰”的一声放下杯子，打断了他，说：“还没说完呢。”

李跃想起自己在城中村问过的那家打印店，那个大叔曾说过电脑都是他儿子修的，便问：“你爸是不是头发有点白，带个老花镜？”

“对对，小哥你见过我爸啊？”段飞叹了口气，接着说：“老头啥都好，就是古板得很，觉得网恋不靠谱，是骗钱的，就想给我介绍个村里的，以后就守着打印店和家里老房子好好过日子。”

“你这网恋对象咋认识的啊？余溪本地人？”涉及自己家乡，郭牧便上了心。

“她说是余溪本地的，名字叫楚悦，打网游认识的。她加我好友，说我玩得很好，自己很笨，想要有人带她。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慢慢熟了，加上了知音号，后来就发展成了恋爱关系。”

“后来呢？”李跃问。

郭牧忽然反应过来：“等等！”

说着冲到段飞面前，问：“你介意我们把你的故事录下来发网上吗？”

“发网上？”段飞想了想，同意了。

*

要录视频，就得换个地方说话了。

这次李跃说什么也不要坐轮椅了，他一路单脚蹦跶着来到了网吧，等卫鸣开门后，又自己扶着栏杆，一级一级跳上了二楼，引得段飞在后面给他鼓掌：“身残志坚啊兄弟！”

来到二楼，段飞惊叹一声，转头问卫鸣：“鸣哥怎么有心情折腾二楼了，整的不错啊。”

卫鸣指指另外两人：“他们租了，就收拾一下，这儿他们说了算。”

安排段飞坐好，郭牧又忙前忙后架好设备，让段飞把刚刚说过的又讲了一遍，才示意李跃接着问。

李跃轻咳一声，问：“你们有见过面吗？”

“我也不知道。”段飞挠挠头：“要说之前的话，那是没见过，但她给我发过照片和出去玩的视频，挺好看的。”

“问题就出在八月。我跟她交往期间给她花了点钱，我爸很生气，强制把我手里的钱都拿走了，打印店修手机修电脑的收入也不给我。我就找鸣哥想办法，在他网吧挂个牌修电脑修手机，想赚一些钱去余溪找她。”

“谈恋爱给女生花点钱也正常啊，你爸就收了你所有的钱？”郭牧有些不解。

“你先问问他花了多少。”卫鸣说这话时竟有种老父亲般的恨铁不成钢。

段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也就十几万吧……”

“也就？”李跃和郭牧同时惊叫，李跃问：“你哪来这么多钱，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

“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进厂打螺丝了，然后实在忍不了枯燥的工作，就在大学城那边开了个小店创业，正好赶上了风口，开了五六年吧，去年经营不善关了，但也攒了一些……”

李跃和郭牧互相看了看，又同时看向卫鸣，卫鸣挑眉：“看我干嘛？”

“一样是开店，段飞有十几万给妹子花，你呢，你还在想办法骗我们999……”

卫鸣理亏，转头轻轻啧了一声：“是我不想赚钱吗？”

*

“节假日红包得有吧？包个1314不过分吧？生日得送礼物吧，别的女生都有奢侈品包，她也得有吧？还有给她买买化妆品衣服啊什么的。然后她妈妈生病了，急需用钱，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骑电瓶车摔伤了，我也不能不管吧？”段飞一样一样数着，一抬头便看见对面三个人都是一脸肉痛的表情，又一次压低了声音弱弱地说：“其实我也没想到给她花了这么多，我这人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花钱也不记账，她要也就给了。直到我爸发现不对，押着我算账，才发现一共给她花了这么多……”

郭牧掐住人中大口呼吸了几下，说：“快下一个问题吧，跳过这一趴，再说下去我要窒息了。”

李跃也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就没怀疑她就是来骗你钱的？”

“之前还真没觉得，她叫我哥哥，会给我点外卖，给我送礼物，我觉得就是很正常的恋爱状态，直到算出来已经花了这么多……但我就是不愿意相信她是骗我的，我们处了一年多，就算是个小猫小狗的，也有感情了吧，更何况是个人，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骗我的，如果是，她为什么要骗我，所以我利用给她送惊喜礼物套到了她的地址，打算在鸣哥这里攒够了钱，就去余溪找她。”

“那你去找她了吗？”

“不知道……我原计划就是八月去，但九月醒来我已经在家里了，八月的事情都忘光了，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去，有没有见到她，跟她说了些什么。”

“不过我查到了八月份买票的记录，应该是去过的。”

“所以你就想再去找她一次？”卫鸣接上话问。

“嗯。”段飞点点头，说：“我爸不让我去，他觉得既然我已经去过了，结局是一个人回到家，就已经说明了事情是什么情况，没有必要再去了。其实我知道他说的大概率是对的，可我不甘心，就是想亲眼看一看真相……”

“其实我今天来找鸣哥，除了想借住之外，还想借点去余溪的路费……”

*

晚上，因为卫鸣家的房间都有人住了，段飞只能睡沙发，他倒是一点也不挑，盖个毯子和衣躺下便开始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