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渚刚要上药,却突然顿住,因为他不知如何下手——祁沅言背后有一条很深很长的疤痕。
他皮肤很白,血管隐约在皮肤下,背后的伤疤显的触目惊心。
这绝对不是那几个混混打的,他们没有拿可以留下这样疤痕的家伙。
祁沅言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被惊吓到了,慌不择乱,转身就要把衣服放下来。
江北渚按住他的肩:“没关系,让我给你上完药。”声音温柔,带着些许哄人的感觉。
祁沅言被安抚心情稳定下来。上好药,江北渚起身,将欲离开,祁沅言连忙拉住他的手臂。
“哎——嘶——”
察觉不对,祁沅言松手,卷起江北渚的袖子。一道伤口在手臂上,伤口不浅,但也不算深,被刚才的动作牵扯到,渗出一点血。
“这个……”江北渚不知如何解释,“我也没想到那群混蛋会带刀。靠了!”
祁沅言二话不说,拿起他放在柜子上的药膏给江北渚涂上。
江北渚看着他的发顶。
祁沅言低头涂药。
你身边的人都不会好过。
……这样吗?
祁沅言轻轻擦着药,低声对江北渚说:“……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让你受伤了。”之前也是,不小心烫伤了你,都是因为我。
江北渚不觉得他有什么错误:“是那群傻逼的错,你不用说对不起。”
“……”祁沅言没说对,也没说错。
此后的一整天祁沅言都没有说过话,不论江北渚怎么逗他,祁沅言始终无动于衷。
江北渚出去接水,回来看见祁沅言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底微红,沉默无言。
……不该是这样的,我好不容易让我的月亮离开了云层,现在却又暗淡无光。
张方国期间来处理这件事:“那条路上没有监控,所以没有留下证据。除了王杰其他的人都是校外的,学校没办法处理,警察做了笔录就放走了。”
“这孩子上哪找的混混?整天不学好。”主任摸着肚子,唉声叹气。
“张总,在那条路上安个监控吧,我出钱。”江北渚很大款。
张主任气不打一处来:“你钱多?不用。”
“给你们两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江北渚扶着祁沅言回家,外婆不在,现在是下午估计出去和谁闲聊去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祁沅言开口说出下午第一句话:“你回去吧。”
江北渚坐着不动:“我不回去,你这样怎么照顾好自己?”
“我可以。”
“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如何回答,祁沅言推了推江北渚。
“嘶……疼,言言。”江北渚顺势抓着胳膊假装伤口又裂开的样子。
祁沅言果然放下手去查看他的伤。
江北渚拿出杀手锏:“我回去了也没人帮我上药,就让我留下来嘛。”
“……”祁沅言没招了。
虽然他没说话,但江北渚知道这是同意了,乐呵呵的去拿药。
医务室给祁沅言开了一副药膏和两粒药片,内外兼治。
“药膏早晚涂,药片现在就可以吃。”说完江北渚去接水,看着祁沅言吃下药。
吃完两人又对着发呆,祁沅言坐着不说话,江北渚就陪着他。
很快傍晚,江北渚要给祁沅言上药,但被拒绝了:“不用,很麻烦。”
“哪有你身体重要。”边说边拉开祁沅言的手,给他涂上药。
再一次看见那条触目惊心的疤痕,江北渚没再停顿,不想让祁沅言察觉。
“你知道这条疤是怎么来的吗?”祁沅言主动开口。
江北渚摇摇头:“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是我爸打的。”清冷的语调没有一丝情感。
江北渚停下涂药的手,抬头看着他。
祁沅言背对着江北渚,眼睛平淡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
“我妈走的早,车祸。当时我也在车里但只有我被抢救回来。”
“我爸从此整日酗酒赌博,如果我做的不好就会被打。”他声音很轻,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很多时候我身上都带着伤,小时候不会处理,就这么晾着,结果留疤了。”
“那之后我学会如何处理伤口,被打如何躲开要害。”
江北渚的心仿佛被毒药侵蚀,疼的发颤。
“那些人都说我妈的车祸是因为我,说我是灾星。”说完他自嘲一笑,“可能我真的是吧,因为不久前我爸也死了,肺癌。”祁沅言把死这个字说的轻描淡写。
“初中时我离开这里,不是什么生意问题,是因为要躲债。他当时欠了好多,他不在家,那些追债的就会找上我。”不出意外会实施暴力,“这样的事我已经习惯了,你不必如此费心地照顾我。”
“听着是不是很可怜?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那么好,如果靠近我你可能也会……”话还没说完,祁沅言就被江北渚抱住。
江北渚的声音在他身后显得闷闷的:“言言,你还记得在少林寺求的签吗?”
我求的签……莫苛于前尘,且看当下。
“也许过去的你被埋葬地下,但现在的你将会破土而出。”江北渚把下巴放在祁沅言肩上,“你是我的幸运之神。”
江北渚轻轻拍着祁沅言的背:“放下过往,才是良药。”语气像哄小孩一样:“你有家,有奶奶,有我,不再是没人要的小孩。我想和你做朋友,不是因为你多好,是因为你是祁沅言,不需要你有多优秀。”
“母亲的事不怪你,意外之遇如何说得清。父亲既已不在,就不用再惦记他了,照顾好奶奶就好。”
祁沅言静静地听着:“嗯。”
江北渚话音一转:“你听过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吗?”
祁沅言摇摇头:“没有。”
江北渚依旧抱着祁沅言,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肖邦因故乡发生战争而不得不离开。他在夜晚幽静之中作下这部曲子,失去故乡的他本应愤怒,惶恐的。他渴望战争结束。”
祁沅言猜测道:“那这部曲子感情很强烈吗?”
“不,恰恰相反。”江北渚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将情感赋予在音乐上,温和地慰问你的灵魂,像是夜晚的月亮对你的独白,恬淡似水。”
祁沅言求知:“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情?”
“因为人是感性的,当你面对自己强烈渴望的事物时,投入的感情会是深沉的,渴望得到理想的结果。肖邦将自己复杂的情感隐匿在曲调中,希望得到共鸣。”
“我很喜欢他的和弦与调式,新颖而独特,尤其是第二十九小节后,像是暴雨过后依旧宁静的夜晚。”说完江北渚抬头看着祁沅言的眼睛。
“我觉得你也会喜欢的,有机会弹给你听,好不好?”
“……好。”
抵达幸福彼岸前,会承受很多痛苦,而我要做的就是拉紧你的手,等待它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