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什么可能，我犯了罪，地下城从不宽恕罪人。”男孩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你有补救的机会，告诉我实话，我可以帮你。”

“帮我？怎么帮？”男孩的目光再次变得冰冷起来，“你左右得了这座城市的律法吗？你只是在诱导我说出你想要的东西吧。什么实验室，什么孩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编故事！就算是真的，你们的遭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需要为你们的不幸感到抱歉吗？我没有必要和别人的人生做对比，也不需要从更悲惨的人生中寻求平衡感。我就是单纯的厌恶我经历的一切，厌恶这个堕落的城。你愿意原谅这个世界是你的事，你凭什么要求我也不计较这一切。”

男孩越说越激动，甚至反向穆洸逼近了几步，眼里又渐渐被仇恨和愤懑填满了：“道貌岸然的家伙，你要是真的同情我们，为什么不救她，给她药啊！你们眼睁睁地看着她变异了不是吗？你……”

安杉终于忍不住，她上前一把抓住男孩的后衣领将人按在了桌子上，用肘部死死地抵住了男孩的肩胛。男孩试图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红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所以说，你很无知。”安杉说道：“你根本不了解稳定剂是什么药，就随便给她用。那种药只能暂时抑制病毒在体内扩散，并不能抑制病毒的繁殖，甚至会加速病毒的繁殖速度。你给她用的越多，她体内积聚的病毒就越多，积聚的速度也越快。到病毒载量超过她身体承受极限的那天，再多的药也无法抑制了。她会异变成数倍于正常异变者庞大和凶猛的怪物。你口口声声说不想她死，却让她活成了生不如死的怪物，你根本不爱你的姐姐，你只爱你自己。你也从来不为他人着想，只关心自己的情绪。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是个被宠坏的废物！”

“我不是！你胡说，你胡说！”男孩再次哭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把姐姐变成怪物，我想救活她……”

“自欺欺人。”安杉狠厉地说到。

“你们，你们一定还有办法救她的，对吗？你们救她啊，快去救她啊……”

“你想拉无辜的人给你们陪葬，还指望别人向你们伸出援手吗！什么都不说的话，就和那个怪物一块儿下地狱吧！”

“安杉！”穆洸大声呵斥道：“够了！”

“少校！”安杉这次并没有顺从他，“请不要再试图感化这种没有一点同理心的家伙了。”

“他有。”穆洸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希枫吗？”

男孩没有回答，但他的嘴角抽了一下。

“你为他哭过，忘了吗？当时，你是不是以为他死了？”

男孩还在哭泣，但情绪明显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

“你以为你们害死的会是谁？”穆洸又凑近男孩一些，问道，“是我？”接着指了指安杉，“是她？还是……还是高塔那边的要员们？”

男孩终于肯再次抬起头看着他了，穆洸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都不是，你真正憎恨的人，该为你不幸的一生负责任的人，都会好好活着。只有和你一样的可怜人会成为你们的牺牲品，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

“没有人生来就是废物、垃圾，看你怎么塑造自己了。是变得强大和这世间的丑恶为敌，还是堕落无能对着弱者发泄……”

“我做不到，我强大不起来，你们这样的人不会明白的。”

“那就做个普通人，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必给自己背上对抗命运的枷锁，也不必为此堕入尘泥。”

穆洸的话让男孩想起了另一个人，他也说过似曾相识的话：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兔子和狼，你还有别的选择。”

其实，早就有人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是他被不甘和恨意蒙蔽了内心，对真实的一切置若罔闻。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了出来：

“是一条变异的蜈蚣，在……在一个半月前。”

说出来后，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一个半月？”穆洸和安杉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按一针稳定剂可以维持三天来计算，她至少用掉15支了。这还不算后期病毒繁殖加速，使用频率提高的可能性。而这种药，官方给的指导剂量是累计不超过3支。

稳定剂通常只能用于四肢部位，用来延缓病毒扩散，以便于外勤受伤的人有机会撑到具备治疗条件的地方，通过截肢治疗阻断病毒的进一步扩散，从而保住性命。这种药起初是为军部的外勤人员研制的，后来也提供给佣兵队使用，但联合政府严格控制这种药剂的用量，军队里每人限领三支，佣兵队每人限购三支。

“如果只是半个月，也就是5支药剂的病毒载量，”安杉粗算了一下，“我们用最小当量的II型净化弹完全可以清理干净，可如果是15支剂量的……”她根本算不出来，“这到底会积累多少K病毒……”

“不知道，这么大的剂量，怕是连药研所都没有实验数据。要在地下城清除她，可能……可能会死很多人。”穆洸有些头疼，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

“对，对不起……”男孩终于不再遮掩自己的悔恨和歉意，“姐姐她不想的，她不想打那些针，都是我，都怪我……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孩不住地道歉，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被原谅了。

“行了，”穆洸被男孩的呜咽声吵地有些烦躁，他现在需要集中精力思考应对异变者的计划，“你要是还想帮上什么忙，就把你姐姐归城的过程再交代一遍。这次，别再说谎了。”

男孩点了点头。

“安警官，接下来的审讯交给你了。我得先回军部。”

“没问题，少校。我送您出去。”

“少校，”穆洸刚要离开，男孩突然叫住了他，唯唯诺诺地问道：“嗯……那个，希枫，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已经完成回归登记了。”

男孩明显吃了一惊。

“谢谢少校，我不会再说谎了。”

“嗯。”

从28号审讯室出来，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少校，您觉得那东西会来一区吗？”

“不好说，异种蜈蚣擅长地下潜行。我们很难定位她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