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祺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自从昨天晚上差一点“趁人之危”后,时浅就再也不困了。
他们离开军校后没回家,直接去到上神都的中心商业区。
现在是中午,清晨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太阳把商业街上的铁艺座椅晒得发亮发烫。
虽然是1月,街上却没几个人穿羽绒服。主要原因是,街上根本没几个“人”——要么是妖,要么是仙。
最近快到年底,商业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听说是人界到年末了,公司都在复盘加班,没空出来旅游。
复刻于人界的地中海风情街道上,蓝白色的遮阳棚随处可见,让商祺想起水天一色的金鳞海。
走了一会儿,达到李灵环定好的餐厅门口,站在遮阳棚底下的木质栅栏外,商祺问时浅:“有机会当拘灵官了,现在心里什么感觉?”
鸭舌帽已经摘掉,日光把透明的龙角染成淡金,商祺猜金鳞海海底的矿物质珊瑚可能就长这样。
时浅抬眸,视线和商祺对上然后很快移开,落在栅栏里的淡粉色满天星盆栽上。
他先吸气再说话,像在为自己积蓄勇气:
“夫君,谢谢你。”
“......什,什么!”商祺倚靠着栅栏的身躯差点滑倒,他撩一把红头发,眼冒星光道,“再叫两声听听,我爱听。”
时浅把头偏回来问:“没听清是吧?没听清就算了,等下次有机会再说。”
“我不等,我现在就要听。”
“就不说。”
“不说也行,那换我来——夫君!”
商祺的尾音上扬,比落在遮阳棚顶上的暖光还让人心神荡漾。
其实商祺原本的嗓音挺成熟,像淡口的白葡萄酒,清新不醉人,动听又缱绻。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音仿佛都带小钩子,乍一听完感觉没什么,过后两秒细细品味起来,居然让人生出想再听他说一遍的念头。
这可能跟他有一半狐族血统有关吧,会勾人,却又不自知。
他叫的“夫君”两字因为心情好,带点青春飞扬的少年感,让时浅想起弟弟妹妹小时候追着他叫“大哥”时的场景。
这两个字入耳,像碎石子落入深潭,沉下去后才慢慢涌出一股一股涟漪。
难以置信,时浅竟然鹦鹉学舌道:“再叫两声听听,我爱听。”
“夫君——夫君!”商祺嗓门大大的,引得行人侧目。
时浅不好意思了,连忙叫他闭嘴。
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后,李灵环和猫妖还没出现,商祺和时浅就先进店找了个拐角处私密性较好的位置坐下。
餐厅里的人很少,他们坐的位置刚好没有落地窗,左手边是面灰色的墙。
阳光照不到的隐秘阴影中,商祺的屁股不由自主地往时浅那边挪。
顺利拜师,两人又成功改口,游戏一步步过关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他得意忘形起来,一点点凑近时浅的脸颊,时浅仍旧翻看菜单,并未躲远。
从这个距离看,时浅脸上细腻的毛孔清晰可见。他皮肤好,脸肉紧致却饱满,让人忍不住想捏捏看会是什么感觉。
可能因为时浅是龙吧,他耳后居然藏着许多莹白的龙鳞,是心形的,每一片都接近小指甲盖大小。
龙鳞很有层次地叠在一起,呈扇形,像鱼尾,以优雅似浪花的弧度延伸到后颈。
看完侧面转向正面,商祺胳膊肘搁在餐桌上,支着头慢慢欣赏。时浅仍旧乖乖翻阅菜单。
时浅的面孔是珍珠白,眉是远山黛,眸子是暗金红......
视线下移,透过哑光黑的贴身作战服,商祺想起来从锁骨开始,珍珠白陡然过渡为蜜色的胸膛,想起来两朵淡粉色的小花,还有蜜色的腹肌,还有微微隆起的肚皮......
向天神发誓,商祺认为自己绝不是那种满脑子龌龊思想的人。
可自从昨天晚上看着时浅一件一件换上各种各样的制服后,他脑子里对时浅的龌龊心思就没停过。
那时浅呢?
时浅对他有没有那种心思呢?
昨天晚上时浅换衣服的表情,跟商场的模特一样正义凛然,就好像观看者商祺是他宿舍上铺的哥们儿一样。
这不好,这很不好。
商祺把菜单从时浅手中抽出,脸凑过去问:“你觉得我帅吗?”
“还行吧,只要不穿那身大红色的工作服。”
时浅话虽是这么说,但眼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商祺的剑眉星目和硬朗下颌上飘。
红钻耳钉闪了一下,时浅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
他问:“耳钉也是统一配发吗?我看李灵环好像就没戴。你自己买的?”
“别人送的。一个爱我的人。”商祺起了鬼心思,故意这样说道。
时浅眼皮飞速眨两下,重新拿起菜单翻看道:“挺好看的,品味不错。”
菜单后半部都是饮品酒水,时浅翻到新品推荐页面,觉得页面上大大的“香香软媚狐狐奶茶”几个字非常刺眼。
忍住把菜单撕碎的冲动,他语气平淡:“谁送的?”
商祺绷不住嘴角的笑容,上白牙露出来,开口道:“我妈。”
时浅呼吸一滞,拿菜单的长指骤然收紧。胸膛微微起伏,眼中暗红色的凤尾流纹金光闪灭。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愠怒:“我不喜欢这种把戏。”
“生气了?”商祺立刻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沙发上坐直了,表情诚恳道,“对不起,以后不逗你了。”
时浅把菜单“啪”地拍在桌面上,语气闷闷的:“我不喜欢吃醋的感觉。烦。”
不喜欢吃醋的感觉?
是在警告他不要沾花惹草?这算是在向自己表达占有欲吗?
商祺心里吹起彩色小泡泡,胸腔被得意的气充满,变成气球,快要飘到天上去了。
他贼心不死,最后逗了一句:“万一让你吃醋了怎么办?”
“那你就去龙冢给我暖坟头!”
时浅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长靴烦躁地在桌面底下发出敲鼓一样的动静。
他不耐烦地问:“李灵环怎么还没来?打个电话问问他。”
“生气了?”商祺突然感觉自己玩大了,李灵环什么的这会儿顾不上。
他焦躁地舔舔嘴,揉两把红发,在脑海里搜罗哄人的方法。
作为姻缘神,他需要为求他保佑的长虫们制造充满粉色泡泡的约会场景,或者通过托梦的方式告诉正主要怎么说情话,怎么哄对象,怎么讨好老丈人。
这些知识都是入职培训的时候前辈告诉他的,图书馆里能查到很多资料。
他自以为是专业人士,谈个恋爱,搞定条水龙不成问题,可等到自己亲身经历了,却发现这事真挺难的。
怪不得他有时都手把手托梦教了,情侣的姻缘还是没成。
因为担心时浅是真的生气,他脑子乱糟糟,心里急吼吼,一时竟想不出任何好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认了。前辈说过,真诚最重要。
他清清嗓子说:“时浅,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已经跟你印刻了,绝对不会有一丝变心。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对我也有那方面的心思而已。我们要携手共度此生,我——”
“我是龙。”时浅打断商祺,他说,“我是龙。我只能说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