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这才几日怎就惹得皇上厌烦了？”进忠接到消息抽空来了永寿宫。

卫嬿婉内心嗤笑这些上位人的傲慢，知道她的出身便以此刺她，若真是太平盛世，又怎会有她这般粗俗无知的平民，这盛世也只是有权有势之人的盛世。门第高贵便理所应当享受家庭的荫蔽，只是不知这家世又能让这些人高傲多久。皇帝有一句话是对的，门第的高低要靠自己去争。

进忠见卫嬿婉靠着窗发呆，连自己进来都没发现，更别说答话了。前因后果他知道个大概，跪坐在脚踏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卫嬿婉的小腿。

“我粗俗鄙陋，很招人厌烦吗？”，卫嬿婉没想这么问，她知道她还年轻，这一切都学得会，只是她突然很在意进忠对自己的看法。

进忠怔愣片刻，他想过卫嬿婉会娇嗔，卫嬿婉会求自己想办法，卫嬿婉会甩开揩油的手，却没想过她会这么问。对视是最克制的亲吻，进忠看着卫嬿婉的眼睛，黑亮的瞳仁在求一个答案，抛弃太监与宫妃的身份，在眼神交汇的刹那，进忠完成了对卫嬿婉的亲吻。

“够恶心的”，这句话对卫嬿婉说，也对进忠自己说，“您的大脑空空，大字不识几个，抛弃前尘往事，就那个凌侍卫，奴才都知道，是个没什么道德的恶人。比起后宫其他娘娘来说，她们会诗书，会弹琴，会刺绣，您还得让奴才来教，魅力着实有限。但奴才却还像贴对联的浆糊一样粘着这样的您，赖着这样的您，您这辈子也别想甩开奴才，奴才比您更恶心”。

进忠的眼眸里只有真诚和确信，那双眼穿过了名为卫嬿婉的皮囊，看到了伪装下真正的她。扭曲的、压抑的，被系统撕成碎片的卫嬿婉。进忠用更刺痛人心的话语做针线，缝补好了残破不堪的灵魂，在时空的裂缝中为孤魂野鬼般的卫嬿婉开辟出一方净土，让她有地方安放一切的不安与纠葛。

卫嬿婉的目光扫过进忠的眉眼和鼻梁，刚刚的对话对于系统来说太过火了，脑海中警告声响个不停，暗流涌动的双眼里是不舍与挣扎，卫嬿婉默默咬牙承受着身体的疼痛。她仿佛略过时间看到了十几岁的自己，那个扔掉凌霄花的自己，违背系统意志的卫嬿婉早就死在了那间柴房里。进忠却像神明一样，带来了复活的药剂，让孤寂的心脏又一次跳动。卫嬿婉拉着进忠的衣领，拉进了两人的距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变成一团麻线缠绕着两人，良久，卫嬿婉才轻声说，“回去吧，你还要当差，小心皇上罚你”。

进忠离开了，刚刚的暧昧不明随着吹来的风一起消散，在超出安全范围的距离里，二人交换了彼此的呼吸，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不甘，然后再各自回到需要如野兽搬争夺和警惕的世界。

晚间，春蝉找到进忠给他带话，咱们主儿说知道该怎么做，进忠公公无需担心。

万寿节前夕，卫嬿婉用风流雅致的流萤复了宠。富察皇后一走，这期间的争斗多是金玉妍和苏绿筠，如懿，卫嬿婉甚少掺和进去，只要系统不提示是重要剧情，她多是敷衍了事。她又因着给如懿求情，封了令嫔。不管如懿领不领情，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金玉妍被降为贵人，自己也升了嫔位。

只要坚定的做一个恶女，就可以不被系统所控吗？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步撵上的卫嬿婉远远就见到了凌云彻，他现在被如懿一举提拔为御前侍卫，自己过往遭的难到底算什么，一个笑话吗？她想恶言恶语几句，可张口的瞬间，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卫嬿婉的魂魄仿佛离开了躯壳，操控她说话的是另一具思想，卫嬿婉只能看着自己说出状似关心又略带暧昧的话语，直到凌云彻离开已久，卫嬿婉才重新支配了身体。

原来这就是系统，自己的苦难是一个笑话，就连自己的反抗也是。这次，系统直接控制了她的身体说出违心的话。落了轿，卫嬿婉扶着春蝉走着，她需得好好琢磨琢磨，却不曾想一抬眼便看见进忠的身影。卫嬿婉的辩解进忠一句都听不进去，留下一句“奴才也只是奴才”便离开了，那一刻卫嬿婉渴望惩罚的降临，实体的同感也好过毒酒穿心肠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