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枫在试穿婚纱，以至于忽略了手机的提示，这个小方盒子在一旁的桌子上不停地震动，嗡嗡的响声被婚礼后台的钢琴曲盖过。

她提起自己一层一层有些累赘的裙摆，抚平上面一层又一层的蕾丝纱边。她的嘴里嚼着口香糖，在后台帮忙的化妆师询问她是否满意今天的婚礼妆，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用口香糖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她眉头轻蹙，手里拿起一本小小的纸质书，粗糙的封面上印刷着模糊不清的文字，是楼下卖盗版书籍为生的阿婆篮子里的新货，也不知道这些奇怪的书是从哪里来的。东野枫没有用来烧壁炉，她用来垫桌脚，只不过太无聊的时候会随手抽出一本来看。

这次的书是——《霸道老大爱上我》？好奇怪的书名，她百无聊赖地翻开简介：□□大佬银发阴冷攻X跟班小弟笨蛋衷心受。

啧，有点意思。东野枫随便翻了几页：【大佬眼中寒光一闪，狠狠把魁梧的跟班压在墙上，银发落在跟班的脸颊上，他一舔后槽牙：“呵男人，我身边都是卧底，你难道也要背叛我吗！”跟班紧张地一吞口水，看着大佬的喉结上上下下，他只听见大佬又用寒彻骨的声音冷嘲了一声：“呵，谅你这个蠢货也没这么脑子。”魁梧的跟班闭着嘴不敢说话，但是却不小心打了一个奶嗝……】

“啪”

东野枫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别吃啦。”化妆师有点担心地提醒她，“这样会把口红弄花的。”今天的新娘特别漂亮，以至于她设计的妆容在她的脸上显出了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美感，她本来想让这个新娘成为她的展示模特，但是却惨遭拒绝。

“这可能是我职业生涯最好看的一次妆容了。”化妆师看着她的脸喃喃道，有些高兴，但也不免沮丧。

“不会的，还有下次。”东野枫放下奇怪的小说，心想那婆婆卖书可比她会骗，这小说剧情真奇怪。

化妆师不明所以，她用口红刷蘸取了一点点口红，给东野枫补了一点刚才蹭掉的口红颜色。她看着眼前的新娘，她似乎并没有和其他新娘一样开心，表情冷漠又淡然，像是在参加一个无关陌生人的婚礼，慵懒地坐在毛茸茸的化妆间位置上，放松地耷拉着肩膀，翻动着手里的书。

但是这次的新娘又对婚礼的流程非常熟悉，一步一步地和化妆师配合的很好，就像是提前做了很多攻略一样，看上去对婚礼也不是那么不上心。

可惜化妆师只猜对了一半，东野枫作为一个婚礼经验丰富的过来人，她对婚礼流程熟悉只是因为她结了很多次婚，轻车熟路，尽管她对婚礼的熟悉只停留在上半场——因为下半场的时候她通常已经逃婚了。

她的未婚夫此刻正激动地在红色的地毯上踱步，一圈一圈地徘徊，紧张得手指颤抖，头顶冒汗，嘴里还在念叨。东野枫的脸色有点发冷，她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被画上了浓厚新娘妆容的自己，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

“小枫小枫，我真的好激动，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我也有这么一天可以和你一起踏进婚礼殿堂，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激动地差点一蹦一跳着走路，直到化妆师提醒他这样可能会干扰化妆。他才停下来了自己颤抖的步伐，但是嘴里依旧在念叨，“小枫，我这次特别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设计师HELU的作品，他的钻石套戒，啊什么，有点太大了啊……没关系没关系，戴的上去就可以了。

对了对了，你知道我的这块手表吗？有钱也是买不到的，你嫁给我真的是选对了人，这只手表是全球唯一的限定款，满钻手表！镶嵌的主体珠宝就是那个著名的Waltz，在拍卖场上一战成名的那颗宝石……”

连化妆师都感觉他过分聒噪了，她不禁有点惋惜，这么漂亮的姑娘嫁给了一个只会在婚礼后台和未婚妻高谈阔论炫富的男人，看上去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一起了一样，像一个只会喝露水的仙女配上了城市里吃猪羊大蒜下饭的暴发户。

东野枫也觉得头疼，她本来想叫这个聒噪的未婚夫“闭嘴”，但是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脱口而出“那个奶闭一下嗝”。

“什么？”幸好没人听清，疑惑地问她说了什么。

东野枫尴尬地一顿，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用繁重的婚纱作掩护，把那本奇怪的小说丢进了桌底。

“我说，喜欢。”她改了口，微微地偏过头。贴了闪片的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在眼睑上投下阴影，她的目光依旧淡漠，但是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就像是漩涡一样将他的所有思考都变成了空白。

她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喜欢，那颗钻石。”

毕竟这就是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未婚夫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她的眼睛似乎比手上的钻石还要明亮。他就像中了蛊一样，刚才流利顺畅的一大箩筐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剩下的只有他结结巴巴的答应：“好……好……都给你……都给你……”他的眼睛似乎闪过一道令人眩晕的光芒，像漩涡一样绕进了他的眼底，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嘴里只剩下一句，“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