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达看着大叔凑近的大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引得对方更加兴奋。

“对了，丽达是人类吧，”大叔笑容加深，一口白牙闪着寒光，眯着眼凑得更近，“你是在害怕吗？”

而丽达垂下睫毛看向大叔脖子上带着的领结，突然闭上眼一副被冒犯到的样子。

“我……我当然害怕啊，突然凑近还说闻起来臭什么的，这些行为，是很失礼的。”

大叔瞬间愣住，瞳仁紧缩，嘴唇颤抖，笑容逐渐消失。

“是啊……失礼了……失礼了……这是失礼的行为啊。”大叔一边这样惊惧不安的喃喃自语，一边踉跄倒退，身上长出无数条手臂，手上都拿着剪刀。

剪掉自己失礼的鼻子，挖出自己失礼的眼睛，剪掉自己失礼的舌头……

“失礼，失礼，失礼……”

唯二没有拿剪刀的手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头，低低嘶吼。

丽达绕开胡乱挥舞手臂原地发疯的大叔，继续向前。

帝江有些好奇，拍打着四只翅膀问出声：“主人，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怪谈大叔的弱点的？”

丽达眼神落在人行道上五颜六色的的地砖上，随意选中了绿色的地砖踩，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对每一个人都很熟悉。当然也知道那大叔以绅士自居，对礼仪举止要求严苛的事。”

帝江忽而沉默。

丽达抓住不吭声的小肥啾揉了揉：“江江鸟，我们到底要去哪啊？远不远？”

帝江被这个诡异的昵称震得浑身一颤，而后才反应过来，丽达的双手已完全尸化，冰冷滑腻。

“不远的，书就藏在镇中心的图书馆里。主人，我们从现在开始加快速度吧。”

帝江张开三只翅膀盖住丽达的双手，妄图给她带来一丝暖意，剩下的那只翅膀为丽达指路。

丽达的手背竟还真的感受到了微弱的温暖，她捧着小肥啾，向着翅膀所指的方向小跑起来。

接下来居然不可思议的顺利，长长的街道，店铺，巷角，都空空荡荡看不见什么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丽达渐渐放缓了脚步，余光留意着身侧。

空空荡荡的前方突然滚来一颗苹果，红彤彤水灵灵的，碰瓷到丽达脚边。

帝江警惕地飞到苹果上面，六只鸟爪轻轻地踩。

“咕，似乎是普通的苹果？”

丽达弯腰捡起这颗自投罗网的苹果，再起身面前已站着挎着菜篮的玛丽亚奶奶，而在苹果上跳来跳去的江江鸟却无影无踪。

“哟，是丽达呀。”玛丽亚眼里满是温柔笑意，亲切打量着面前穿着黑白过膝百褶裙和灯笼裤，连身围裙上缀着荷叶边的乖巧小姑娘。

丽达忙将手里的苹果递上去：“嗯。玛丽亚奶奶，这个是您掉的苹果吧。”

玛丽亚接过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菜篮里。

“是啊，不知道怎么就掉出来了，幸好被你捡到了。真是乖孩子，奶奶奖励你一个苹果吃啊。”说着就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没沾灰的圆苹果，递到丽达嘴边。

丽达接过苹果，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看着玛丽亚奶奶。

而慈祥的老人只是保持着弧度恰到好处的笑容，带着点怜惜和催促意味地看着她。

丽达于是对着老人笑起来，而后垂眸，乖乖地轻咬一口。

“谢谢奶奶。”

玛丽亚满意地眯了眯眼，兴冲冲展示起自己的菜篮。

“丽达你看，我这次挑到了好多脆苹果呢，还买了新鲜的甜菜和胡萝卜，家里还有没吃完的土豆。今天中午我们就喝罗宋汤吧，晚饭奶奶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苹果派。”

看着玛丽亚奶奶笑得舒展开皱纹的灿烂笑容，丽达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和玛丽亚奶奶，仍然像一对最普通的祖孙一样生活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噩梦罢了。

“我记得家里没有牛肉吧，怎么做罗宋汤？”

玛丽亚奶奶一脸慈祥地弯腰，直视着丽达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双手搭在丽达肩膀上，语气轻柔又可靠地说道：“说什么傻话呢，奶奶最亲爱的丽达，难道不是一头可爱的小牛吗”

语毕，丽达却没有如奶奶所愿变成肉质鲜美多汁的小牛犊，而是一脚蹬住玛丽亚腹部，借力往后跳，同时提起骨笛打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

玛丽亚登时像被烙铁烫到般收回手，面上却脸色不变，甚至带着几分欣喜地看向跳到不远处，转头吐出一口苹果肉的丽达。

“嚯，真是充满活力的小牛啊，尥蹶子还让人有点痛呢。”

玛丽亚奶奶微笑着倾倒菜篮，篮中的苹果，胡萝卜，甜菜全滚落在地，变成一堆直挺挺的死尸，发臭的头颅，和跳动的心脏。

这些东西蠕动着靠近丽达，配合着玛丽亚将丽达包围起来。

一头棕色卷发，披着橘色围巾的玛丽亚奶奶慈祥微笑，张开双手快速向前，眼里满是对食材的渴望。

“亲爱的丽达，乖乖的丽达，就帮奶奶这个小忙吧，帮帮奶奶，奶奶要做罗宋汤没你不行啊。”

丽达看着玛丽亚和她身后的人行道，评估着战或逃，哪个方案更可行。漆黑的瞳仁和黑水海一样冷，里面没有恐惧、不忍或难以置信的情绪。

她毫不犹豫地冲向面前的玛丽亚，手中的骨笛也朝着对方头的方向挥。

玛丽亚正欲接招，冲得飞快的丽达却一气呵成从玛丽亚的围裙下滑了出去，窜进拐角的店铺，推开玻璃门，和浮在空中密密麻麻的气球撞了个满怀。

抓了个寂寞的玛丽亚先是一愣，然后转身阴下脸，仿佛终于被惹怒一般，低声喃喃：“坏孩子。丽达，学坏了，不乖。不乖的孩子进汤锅，乖巧的孩子上天堂。”

死尸，头颅和心脏发出黏黏糊糊且难以名状的声音，似是附和。有的在地面蠕动，有的攀上路灯，墙壁，快得不合理地追了上去。

玛丽亚奶奶则捡起掉在地上的菜篮，以普通老奶奶遛弯的姿态跟在后面。

这情形明明更像猎人端着□□，放出猎犬追逐猎物，但玛丽亚温情柔软的气质却和杀戮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她挂着温柔可亲的假面，推开拐角店铺的玻璃门，门前的风铃随之而响，清脆的风铃声在空无一人的店里反复回荡。

而玛丽亚殷切地唤着丽达，一声又一声，像是操碎了心的年迈祖母在找离家出走的小孙女。

如果祖母的眼睛没有兴奋地发红的话。

死尸掀翻客桌，头颅钻进吧台，心脏在地板上乱转，血水浸染地面。

店铺老板要是有幸看到陌生器官和陌生尸体们如此热心的帮他重装店面，一定激动到晕厥。